夜凉如水，清冷的街道和包间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形成强烈反差，裴叙之一走出KTV就感觉清凉的风一下子把脑子都吹清醒了，揉揉太阳穴，走远几步，喧嚣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溶解消失。

到了深夜，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裴叙之在街边找到家显眼的便利店，准备进去买几瓶椰子水，一盒口香糖，一会儿分给那些小鬼，免得一个个的又醉得神智不清。

打开柜门，正拿起两个品牌的椰子水研究，旁边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直接拿走他右手上那瓶。

“这个好喝些，解酒效果也还不错。”

裴叙之转过头去，许烟已经拿着几瓶去结账了。裴叙之眉梢微微上扬，也没阻止，“这么熟悉？”

许烟笑了一下，“我也是上次和他们吃火锅，范思维那家伙喝得烂醉，我试出来的。”说着，许烟又转身拿了两瓶可乐。

“这个也解酒？”

“那倒不，这个是请你喝的，”许烟头往门口一偏，“走吧，咱们前后两任队长在门口坐坐，喝点可乐叙叙旧？”

裴叙之轻笑一下，被这说法弄笑了，他们天天见面还用叙旧吗，但还是自觉拿了一瓶可乐往便利店的就餐区走去。

便利店的灯在夜晚里总是亮得刺眼，在黑夜里显得格格不入，让里面的人仿佛坐在一个和现实世界隔断的空间里，化身一个观察者，隔着的一个透明的玻璃，抽离得看着这个世间来往的行人。

裴叙之拿着瓶可乐和许烟并排坐着。

“你的工作确定得怎么样了？之前有个大厂不是给你offer了吗，接了没？”

裴叙之喝了口可乐，看见窗子外面有个抱着电脑一边打字一边等车的男人，感觉像上班后的自己，“还没定呢，那个岗位待遇是好，但不是很契合我想做的方向，再想想。”

许烟嗤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裴叙之说：“据我之前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一早就拒了，现在拖这么久，看来有些人是有想要照顾的人了，不再是一个人我行我素，也知道求稳了。”

裴叙之一听这话，斜眼看了眼许烟，看着某人眼波流转，面色红润，一改往常那副温柔但总有些疏离感的模样，裴叙之感叹道：“你今天心情很荡漾呀，谈恋爱让人变化这么大吗？”

许烟笑意未减，只是声音温柔地说：“你当然不懂了，等你谈了就知道了。不过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没有我俩的配合，我这恋爱还谈不上呢！”

裴叙之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果然，你朋友圈那张照片是故意发的吧？点赞都没有几个，是设置了仅校队人可见？”

许烟拿着可乐和裴叙之手上那瓶碰了一下，“队长聪明！”

裴叙之还是第一次被人摆了一道，果然这个辩论队前队长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无公害。

“不过说起来，我家里不干涉你这次恋爱吗？我可是听说以前追你的男生还没追到就被你爸私下找上了。”

许烟此刻也看见窗外有一对情侣正牵手散步，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嘴里回答说：“我答应了我爸去他安排的公司上班，只要他不干涉我找对象。”

这倒是让裴叙之颇感意外，因为许烟曾不止一次提过自己毕业后想创业，对方也许也预测到他的疑惑，接着说：“我爸当然不允许我创业，他们这些人说着男女平等，等真的女儿想出去闯闯的时候就不愿意了，说什么女生还是稳定些好，不用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其实我原本也打算先去大企业工作几年攒攒经验再创业，但还得在我爸面前先演演非创业不可的决心，等他真着急了，我再顺势退一步，提出可以去企业上班但不能干扰我找对象，这样就顺利成章多了。”

这一步步算的，是谈恋爱还是做间谍啊，裴叙之笑着摇摇头：“范思维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许烟笑意里带着点罕见的羞涩，但很快就不见了：“谁让他遇见我。不过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嗯？”裴叙之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

许烟说：“你应该已经问过主办方了吧，今天比赛现场和何芷打招呼那人的身份，他位置不低。”

“嗯，他背景挺厉害的，今天投资方突然增加的预算和赛事规格大概也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听他说从小看着何芷长大，何芷父母估计也八九不离十是体系里位置不低的人。”裴叙之平静地分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沮丧、胆怯或者其他的什么。

“其实今年校队第一次见面，也就是直播车轮赛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何芷。”许烟之前没找到时机和理由提这件事，这时候终于说出来了。

裴叙之这倒是没想到，示意她继续说。

“几年前我和我爸爸参加一个宴会，我爸是以企业家代表身份去的，不是那种商业晚宴，是官方背景的一个，算是聚餐吧，会场挺大的，有很多政府体系的人，因为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所以可以带家属。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四处闲逛，然后就看到一个比我还小的姑娘跟在她爸爸身边，接待一个又一个来敬酒的人，小姑娘长得是一眼惊艳的那种漂亮，说话做事也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当下我心里就称赞不已，我爸还说，你看，这就是人家领导培养出来的孩子，温柔大气，我当时还觉得确实是这样。”

说到这许烟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接着说：“结果没想到，今年在校队迎新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像只小鹿一样跳脱，质询的时候锋芒又那么强，和当初宴会上的简直不是同一个人，我才懂得她大概也过得很无奈了。”

许烟讲述的是裴叙之没有见过的何芷，除了今天遇见那位姓陈的领导时偶然显露的一点片段，她几乎和许烟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但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初去首都机场接她的样子，可想而知，以前的那个“何芷”她当的并不开心。

看着裴叙之满脸严肃地陷入什么思考，许烟以为裴叙之有些压力大了，连忙说道：“其实他们家是省份上的，不是北京的，他爸爸应该是省份上教育厅的一个什么职位，不至于高到高攀不起的地步。”

裴叙之回过神来，发现许烟时想多了，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你想多了，我没什么怕的，事在人为，如果只是一些世俗的困难，世界上没有什么还没努力就值得人害怕的事。只要她确认是我，我会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

少年的眼里隐隐闪着自信的光，裴叙之无论被锤炼得多么沉稳和内敛，骨子里还是燃烧着一些天才的狂妄，一个一进入辩圈就名震四方的人，一个在专业领域几乎拿遍国内各大竞赛奖项的人。“天之骄子”这个词许烟很多时候都觉得太夸张，但真正认识到裴叙之坚强又干净的内核的人也会默默觉得他就是。

“行！那我就不多说了，我去看看我男朋友喝醉没。”男朋友这词儿听得裴叙之直皱眉，他实在不习惯这个词从许烟嘴里说出来，毕竟从自己大二认识她以来，她就一直单身。

啧，现在怎么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然而对方显然很自然，率先喝完可乐，然后丢进垃圾桶，说走就走了。

正当裴叙之也起身准备回去时，收到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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