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卿如意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祈生只好再度重复一遍。

五雷轰顶般，卿如意身形微晃。

“师傅，你还好吗？”祈生赶紧扶住她，语气哀切，“师傅，陛下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满腹经纶算计。师傅还是跟着我们一道逃走，省得以后他算计到你头上啊。”

卿如意来不及回答，灌木后，便出现熟悉的玄色衣摆。

他一身黑地出现，带着不可言述的威压，视线沉沉落在祈生扶住她的手上。

“拜见陛下。”祈生浑身发抖地跪下，百里辞缘一时没有出声。

他仅仅只是简略扫了眼地上祈生，两眼便锁定脸色煞白的卿如意，这副模样，愈发让他觉得她心中有鬼。

“过来。”百里辞缘容色平静，冲她伸手。

卿如意心中忐忑，乱七八糟的心绪搅和在一起，让她胃中翻涌。

百里辞缘嘴角一点一点下压，耐心在逐一耗尽。

卿如意在他发作的前一秒，赶紧递上自己的手，他牢牢扣住她五指，拉入自己怀中。

“你怕什么？朕叫你过来，你过来便是。”他的声音很温柔，抚在她后脑勺的手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捋顺她的头发。

可他看似亲昵的动作却激起她层层恐惧。

卿如意心中发凉，他还是那样恶劣，根本不管什么和亲交好，只想着吞并天下，什么道义，都是放狗屁。

曾经的噩梦又在脑海中复刻，烈焰滚烫的温度，似乎在此刻蔓延到她浑身。

“很冷吗？怎么在抖？”百里辞缘搂着她，绕过祈生，不急不慢向坤宁宫走去。

卿如意试图挣开他的手：“秋天了，许是吹久了冷风，回去多加点衣裳就好了。”

百里辞缘眸中一冷，她又开始撒这种拙劣的谎，从刚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起风。

卿如意心乱如麻，她应该问他吗？不，她不能问，她担不起这个后果。他都听见了吗？祈生怎么办？

二人心思迥异，氛围一度冷凝。

他的沉默让卿如意更加恐慌，她太了解他，几乎是毫无犹豫地扣住他五指：“你别责罚祈生！”

百里辞缘一怔，他神色古怪地打量怀中人，眸光带了几许探究。

“朕何时要罚他了？”

卿如意背后乍然泛起一层冷汗。

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温柔一笑：“朕若是因为你们二人相触，就处罚他，岂不是惹你生气？说不定，刚才是有什么误会？”

“爱妃，你说是不是？”

他没有唤她师父，而是爱妃。卿如意眼皮突突跳，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她怎能忘了？他最会演戏，表面柔弱无害，内里的心完全是黑的。

“是我误会你了。”卿如意低低道，背后已是生了一层冷汗。

她伴的不是君，是会吃了她的虎。

回到宫内，他从容落座，面上没有半分不虞之色。

卿如意战战兢兢坐下，她不安地摸着后脖颈，空气中涌动清新的橘子香气。

宫里头呈上诸多橘子，只因她爱吃。

他正耐心地剥着橘子，淡黄色的汁水蹭上指腹，再寻常不过，卿如意收回目光。

只有百里辞缘才知道，橘子皮在他指尖，凹陷出怎样的弧度。

橘瓣递到她唇畔。

“好吃吗？”

卿如意无心吃食，还是给面子地一口一口吞下。

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好吃。”

又陷入一片沉默。

“朕听邓嬷嬷说，这几日都带你熟悉好宫中路线了？”

卿如意心中警铃大作，她如实作答：“是。”

百里辞缘又拿了新的橘子，不紧不慢地剥开皮，拔掉经络，直到再无瑕疵。

“朕还听说，她同你提了一嘴当年的事情？”

好似真的只是普通闲聊，卿如意小心颔首。

“所以你对角门很感兴趣？”

卿如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下意识扭头观摩他神色，碰巧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

百里辞缘勾起唇角，笑容矜持又缱绻，唇线却是绷着的。

卿如意不会撒谎，她有什么心思都直接写明在脸上，哪怕她扯出笑容，同他承认，同他将话题展开，他也能清楚感知到，她有事情瞒着他。

祈生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问，而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地听她絮絮叨叨，替她剖开她爱吃的水果。

望着她的眸光，像是含了一汪再温柔不过的春水，几欲将她融化。

他可以一直温驯，只是，不要背叛他……

出了坤宁宫，笑容在他眼中悉数散去，刀疤恭敬上前。

“去查，查她这几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还有，外头的动向，全都和朕说清楚，事无巨细。”

“是。”

依然是风平浪静，日子如流水涓涓而过。

碧桃也得知了她的打算，由着祈生想办法带出去。

洁白茉莉在宫外开了个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朵开得正艳的茉莉花，落入她宫内。

两朵，换算过来，就是丑时。卿如意压住心中秘密，屏息凝神等到晚上。

暮色深沉，烛光淡定跳动，她略微不安地在宫中徘徊，像是老天刻意帮扶，百里辞缘，没有来。

一切都很顺利，她吹熄了灯，数着更漏，掐准时机溜出殿门。

夜晚的皇宫诡谲恐怖，像是张开深不见底大口的怪物，等着人闯入腹中。

卿如意没有提灯，凭着记忆摸到角门处，她轻轻叩门。

外头也响起三声以作回应，祈生已经等候多时。

不枉她这昆曲接班人的名号，身段还算轻盈。

卿如意抓住突出的门沿，腰上使劲，鲤鱼打挺般，跃上翘起的青瓦。

远处传来窸窣响动，惊得她紧贴墙壁，这里没有半点遮掩的地方，被发现是必然的事。

茫茫黑夜中，却没有瞧见任何人影。

卿如意壮起胆子，奋力往上一跃，十指刚碰上高高宫墙边沿，她便努力使劲向上蹬，功夫不负有心人，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宫墙。

祈生抬头仰望，张开怀抱，示意她赶紧跳下来。

卿如意不放心地回头忘了眼偌大皇宫，漆黑一团，没有任何光点。

好，没有人发现。卿如意稳住心神，深呼吸一口气，找准点位，三二一跳！

低低一声惊呼，卿如意差点栽落地上，祈生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险些没抱稳她。

“师傅，我们往那边走，那儿有一条通往市集的捷径，拂尘他们就在那里。”

卿如意心领神会，刚准备从他怀中下来，一道刺目的光线赫然晃了过来，像是猎鹰锁定野兔般，打在她的脸上。

卿如意脑中眩晕，一颗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讷讷杵在了祈生怀抱中。

她颤抖着瞳孔，惶惶然顺着光源，向尽头看去。

黑夜中，光刺得人眼睛都想流泪，而那一束光线都集中于一人之手，光点在他眸中跳动，像是闪烁鬼火。

对上她视线，漂亮的凤眸勾出绮丽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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