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沓漫比比划划手语,指责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人矮矮小小的,还没他膝盖高,比手语却还能比出个力拔盖世的调调。
很是愤慨。
程洵也瞥了她一眼,“说话。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程沓漫这才没比了,奶声奶气地先哼了声,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哦”了声。
拉着他裤脚,慢慢绕过来。
巧克力蛋糕的盒子包装得挺紧实,程沓漫拿手摸索着,慢慢拆。
见她自己会弄,程洵也没理她了,看自己的微信。
徐念溪除了发过来转账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虽然他有和她说,有事可以找他。
但徐念溪显然没有这个想法。
再见她以来,她好像每次状态都不是很好。
要么脸色憔悴,要么就是在补眠,这次更甚,她哭了。
虽然程洵也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徐念溪哭的样子,但事实上徐念溪不是个很爱哭的性子。
因为砸到同学这事,他被连忙赶回来的冯沛艺揪着耳朵,要求他去看看被砸到的同学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所以,那段时间他都在默默地观察徐念溪,生怕她突然有个好歹。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对她,除了班上那个不想留在西津的女生以外,还有了别的印象。
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人接物又很礼貌,别人问她题目,她会很耐心地给人讲。
被人夸了,她会弧度不太大地笑,有点拘束的样子。
像有点不太能很好处理别人的夸奖。
但她本质却是个很向上的人。
程洵也时常在午间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到她一个人做题的身影。
常常一做就是一中午。
除了她以外,班上只有班长瞿尹清有这种耐性。
所以他偶尔能看到他们俩一起讨论题目。
徐念溪能说能写的,看着没被球砸出问题。
程洵也也就松了口气,开始处理他欠冯沛艺钱这事。
虽然几年前程谰开工厂赚了不少,但是冯沛艺一直认为钱不能乱用。
给程洵也的零花钱也就比之前,每天多十块。
程洵也每天存一点,原本是准备给自己换辆山地车的。
但他没想到徐念溪一说就是说一千九,他把自己的存钱罐都砸了,也才九百多点。
只好求助冯沛艺,希望她借一千给自己。
冯沛艺是个有原则的性子,每周都会给程洵也固定金额的零花钱,怎么用都随他,她不会干预。
但一旦超过了,哪怕程洵也朝她借十块钱,她都会盯着程洵也还。
更别说,是这次的一千了。
一千也不是个小数目,程洵也绞劲脑汁想怎么在短时间内凑齐。
严岸泊也不敢借程洵也钱,他妈和冯沛艺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冯沛艺本就因为程洵也踢球砸到人而生气。
他再掺和进去,立马变成炮灰。
公孙修竹啃了口包子,肉乎乎的脸看着比包子还要白胖,“你妈把你后路都堵死了,不让借,又让你一个月内还。咋可能,除非你能一个月内自己赚到一千块。”
李伟豪幸灾乐祸,从公孙修竹桌兜里掏出一包辣条:“谁叫你一脚飞踢,踢到人的。话说,你踢到谁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大黑脸突然从窗外探进来。
突如其来,又虎着脸,吓得公孙修竹噎得直锤胸口,李伟豪咳得惊天动地。
教导主任指着他俩:“你们吃什么?说了要建立三清校园,校内不让吃零食。你们两个现在跟我到办公室来。”
严岸泊没被抓,压着笑意拍沮丧的公孙修竹和李伟豪,那意思让他们一路走好。
谁知教导主任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头一瞪眼:“严岸泊,你几班的?谁让你串班的?”
他脸黑得像碳似的,一瞪眼简直像小泥人长了双眼。
吓得严岸泊一溜烟赶紧跑了。
第二节课下了,公孙修竹和李伟豪才回来,一个个沮丧着脸,没等人问,公孙修竹自己就说了:“一个人两千字检讨。”
李伟豪边翻本子边抱怨:“扯什么三清校园,不就是怕我们买了校外的零食,不买校内的了。学校小卖部的东西卖那么贵,一瓶矿泉水卖十块,谁敢买啊……”
“就是,”公孙修竹赞同,“谁不知道小卖部是教导主任小姨子开的。这叫什么,尸位荤餐……”
有点文化的李伟豪纠正:“是尸位素餐。”
公孙修竹呸了声:“他捞油水,所以是荤餐……”
放着他们俩一个荤一个素不提。
程洵也眼睛一亮,拍了下桌子:“我知道怎么赚钱了。”
“怎么赚?”
两个人好奇凑过来,就听程洵也说了一串。
事实上,程洵也真的赚到钱了。
但没用于还冯沛艺,而是给班上同学买零食吃,买了一个月。
“啪”地一声,程洵也回神,就看见程沓漫背着手,脸颊鼓鼓的,一副河豚样儿。
再看巧克力蛋糕,能被撕开的地方都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唯独中间有透明胶的部分还纹丝不动。
所以这小屁孩撕了这么久,还没吃到,自己把自己气到拍桌子。
程洵也弹她脑门,“发什么脾气?撕不开和我说,我帮你撕。”
程沓漫捂着额头,别过脸不肯理他。
程洵也把蛋糕拿出来,拿纸巾包好,程沓漫立马摸索过来,这会儿也不生气了,抓着蛋糕啃。
小丫头长着张很可爱的圆脸,脸上肉很多,软嘟嘟的堆在两腮。嘴巴小小,鼻子一点点,唯独那双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眼尾往上翘,一双猫儿眼。
就是没什么神,好像看不见一样,吃蛋糕吃了一脸。
程洵也给她擦了擦,又揪她辫子问,“小鬼,你什么时候会哭?”
程沓漫被他揪着,人吃不到蛋糕了,皱着鼻子回:“被人欺负的时候会哭。”
程洵也逗她,“呦,你还知道欺负两个字啊,不得了了。”
他们这边闹,程慕池从房间出来,程沓漫听得出来她爸的脚步声,连忙跑过去,撞上他腿,仰头和程慕池告状,
“爸爸,叔叔他仗着他会认字,欺负我。”
程慕池看她一眼:“没事,他不会认字,也照样欺负你。”
程洵也没空听他们逗,起了身,“不早了,我先走了。”
程慕池送他出门:“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再继续做导盲产品吗?”
“想好了。”
程慕池止步,看着程洵也欲言又止。
程洵也拍了拍他哥肩膀,“干嘛呢?这么苦大仇深。”
“如果你是为了沓漫,”程慕池皱眉道,“没必要这样的。”
程洵也闻言就笑了,“说什么为不为的,又不是打电话。我想做就做了,没有那么多理由。”
他们到了门口,程洵也道:“回去吧,哥。不早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早点睡。”
程慕池被他气笑了:“臭小子,说谁一把年纪呢。”
程慕池走后,程洵也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了。
冬天的夜晚总有几分薄亮,像初昼时分。
可看向天际,几颗不算明亮的星闪烁,才能发现是漆黑的夜晚。
“被欺负了……”程洵也收回视线,轻声道。
才会哭啊。
-
程洵也说过可以找他帮忙。
对他而言,帮她找个工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徐念溪并不想那么做。
她依旧希望自己能在程洵也面前,有个比较好的形象。
虽然她再也不是高中时班上那个老师心中的尖子生了。
但起码不是现在这种,攀附他,只为自己有个更好机会的形象。
徐念溪又在Boss上投了不少简历,这次她没有局限于翻译行业,也没局限学历,而是只要是工作都投了一遍。
她这样广撒网,倒是比之前得到了更多回复。
只是回到一半,对方就突然不理人了。
鲁惟与帮她分析:“溪溪,是不是你学历和之前的工作经验太高级了?你现在投的这些公司,学历要求不高。你投他们公司,他们估计觉得去了也干不长,于是聊到一半,他们就不理你了。”
“马上过年了,很多公司都不招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其实有点……”
鲁惟与没有说完,但是徐念溪知道她的未尽之言。
一般的公司不会招她。
好一点的工作,她找不到。
如同一个跷跷板,不借助外力的话,总在一边上一边下,找不到半点中庸的可能性。
鲁惟与叹了口气:“不是有句话说,好工作像艾|滋病,只能通过母婴、血液和性传播吗?”
“有时候想想,虽然挺偏激的,但是不无道理。”
“你要不年后再找工作吧?过年后,估计会好找一点。”
这会儿是早上六七点,客厅里王君兰的手机依旧在放短视频,声音还是开得最大。她人在卫生间洗漱。
短视频声和水流声交杂,刺耳极了。徐念溪摇头,轻声道:“不了,我还是再找找吧。”
鲁惟与“嗯”了声,“我也帮你看看,说不定有还可以的。”
“好。”
挂了电话。
徐念溪关手机前,注意到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周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变成一个模糊的数字。
陡然注意到,才发现已经又是一年年末。
等过年,她就成了王君兰嘴里的“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
徐念溪有年龄焦虑,总觉得二十六岁是个很吓人的数字。
但事实上,她害怕的不是二十六这个数字。
而是年龄在增长,却依旧毫无进步的原地踏步感。
生活好像随着时间的变化,变成一滩毫无希望的泥潭。
可能性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薄弱,越来越学会妥协。
对自己、对生活、对理想……
-
鲁惟与帮徐念溪找工作这个事动静不小。
西津就那么大,好工作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比起自己胡乱找一通,当然还是向相熟的同学朋友打听最好。
“你知道没?念溪在找工作。”严岸泊退下来,坐在程洵也身边提高音量,“要不是我是开火锅店的,我都想让念溪过来我这里了。”
程洵也抬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鲁惟与告诉我的,我有她微信。她说念溪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你也知道,西津的工作不好找,所以她到处在帮念溪问……”
所以,上次见面,她会哭,也是因为工作吗?
还是因为别的?
如果是因为工作,那她到底找了多久,才会哭成这样。
而且……
程洵也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皱了下眉。
她可以寻找别人的帮助,却没想过他。
公孙修竹唱累了,把话筒递给程洵也,让他唱,程洵也摇头拒绝。
“我出去透透气。”
出了包厢,没一会儿,只见西津的第一场初雪降临。
不是很柔软的雪,而是结晶一样的雪子,落在尚且翠绿的常青树上,久久不化。
因为这场雪,天气寒得厉害。
让程洵也想起了高中时期的徐念溪。
那时,她就是那种边界线很明显的性格,很多事也愿意压在心底。
得知她没事后,程洵也就没关注过她了。
毕竟,他还要想办法把欠的一千块还给冯沛艺。
想的办法很简单。
那就是趁高一新生在军训,他们在奶茶店批发奶茶,偷偷在校内卖。
经历了一系列和奶茶店的讨价还价后,他们以每杯五块的价格,和离学校有点远的一家奶茶店定下了生意。
十块钱卖出去,忽略人力成本,纯利润就有五块。
市场也很广阔。
校内小卖部光是一瓶矿泉水都要十块,附中占地偏僻,周围也没有其他门面。
那段日子,他们四个人每天的日常都是,背着书包,不断往返在奶茶店和学校之间,每次都是装一书包的奶茶,再倒卖给高一新生。
幸好他们几个都是不学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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