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已经把视线移回了凌月身上，“莫非你真是这石精带大的？”
“是的，今日是我第一次下山。”凌月面不改色地应下了，悄无声息地按下石头震惊地想要冒出来的脑袋。
“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他在山里机缘巧合捡到的衣裳，觉得好看便给我穿了。”
云芷似乎没有什么戒心，或者是认为凌月功力平平，即使骗了她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她轻易地相信了凌月的说辞，“那你跟我们一起回玄天门吧，我拿我的衣服给你穿。”
凌月礼貌地笑了笑，“多谢姑娘。”
“不必如此客气，”云芷挥挥手，带着她往他们落脚的客栈去，“日后你还得唤我一声师姐呢。”
“你叫什么名字？”
“……叶林。”
……
刚关上房门，云芷背过身面朝着凌月，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轻松神情突然消失了，她面色凝重地看着凌月：“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你骗了我们。”
被看出来了？
“你其实就是逃婚了，对吗？我看得出来，这婚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根本不是随地捡的。”
……虚惊一场，凌月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
“那个石精不会是你的儿子吧？不对不对，你生不出妖怪。他是你的情郎？”
这小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云芷姑娘，你多虑了。”凌月抖开云芷递给她的衣裳，不是云芷身上穿的红纹白袍，是一件浅绿色的常服。
“怎么会呢？都是姑娘，我知道，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云芷善解人意地搂住了凌月的肩，冲她眨眨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你长这么好看可不能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凌月心说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心里这么想，她却没解释，与其编造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不如让云芷自己猜测。
外面有人敲门，云芷冲她招招手，“好啦，你们先在这儿歇会儿，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去去就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上辈子凌月性子冷，又身份尊贵，没人会跟她胡诌；这一世自从醒来，一个夜浔，一个云芷，尽是些麻雀精转世，闹得她头疼。
换好了衣服，凌月站在窗口，伸手轻抚了一下窗台上有些枯黄的叶子，那叶子抖了抖身子，迅速回春，枝头的花骨朵直接盛开了，嫩得能掐出水来。
自从出了封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灵气在一点点涌入身体里，尽管这小山村灵气稀薄。
外面有人靠近，是石头。
那几个小孩分房的时候还特别注意了男女有别，把石头带去了云景他们的房间。
他进来前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只有凌月一人后，才带上门走近。
凌月有些无奈，“云景他们都走了，云芷还会留在这儿吗？”
“啊？哦……神君说得是。”石头有些羞愧，又在神君面前出丑了。
“方才在铺子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懂了！我要假扮成捡神君回来养大的妖怪，”石头似是想弥补，急匆匆地答完，又不确定地补了一句，“对吗？”
倒也没那么蠢。
“对，”凌月点点头，“你想留下来吗？”
石头低着头没说话，凌月便以为是拒绝的意思。
不跟着她也行，但得找人盯紧了，不能让他入了魔道。
“从这儿往东南方向再走三日，有一棵千年树仙，你在他树冠下叩首，他会收留你的。别的不一定有，但至少是吃喝不愁了。”凌月又想到什么，低头问他，“知道东南是哪个方向吗？”
“知道……”石头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凌月，“可是我想跟着神君。”
“跟着我，为何？”凌月有些意外，毕竟她前一天晚上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想跟着神君修仙！”石头眼一闭，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见凌月没有动静，他鼓着气继续解释，只是说到一半便泄了气，“我自知资质平庸，但是……”没有但是了，资质平平还妄图成仙，寒月神君一定会嘲笑他的。
凌月确实有些想笑，不过不是嘲笑，而是觉得有趣。
受天魔点化的石精，居然想成仙。
她问石头：“知道我昨日夜里为何对你动手吗？”
“大抵是因为我从前替天魔做事吧……可是我被尊上点化成形，自然是要报答他的。”石头能猜出个大概来，但他想不明白为何凌月要在此时问这些，疑惑地看着凌月。
凌月继续提点他，“那若是日后天魔要你对我动手，你当如何自处？”
石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愣住了，“我……”
凌月耐心十足地等他想了一会儿，见他确实答不上来，才道：“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再来找我吧。”
“那神君现在要赶我走吗？”
石头的脸长得方正，瞳孔是灰白色的，明明是一副纯良执着的妖相，却因尚是幼童身体，加之举止怯懦，总是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凌月看着这小妖怪，觉得他像只失去母兽庇护的幼兽，眼神湿漉漉地求她收留，“你愿意跟便跟着吧，记得在外人面前莫要喊我神君。”
石头高兴起来，“好的叶姑娘，多谢叶姑娘！”
……
云景一行人嘴上虽说不必太过在意，但还是仔细确认了阵法的每一笔都无疏漏，才离开。
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他们决定在此地修整一晚，明日再上路。
此时云芷正同凌月躺在一张床上，叽叽喳喳地说着睡前闲话：“我有个姐姐，和你一般大，小时候我跟她可亲了！可惜嫁人了，后来就很少见了。”
凌月听她那句“一般大”，有些想笑，她的年龄说出来怕是要吓坏这小姑娘，别说是姐姐，她爷爷见了都得唤一声老祖宗。
云芷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靠到了凌月身边，“我今早上见你的背影，像极了我姐出嫁的那日。你太漂亮了……当然我姐也很漂亮……”
凌月就当是从前宿在山里，夏日的夜里有不间断的蝉鸣，偶尔也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动物跑来蹭她，找她讨吃的。
话语间，云芷的声音渐渐轻了，呼吸也逐渐放慢。
这小孩居然把自己哄睡着了。
凌月心道如今果真是天下太平，无论妖还是人，都如此单纯可爱，凌月在心中叹口气，一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在旁，也能沉沉入睡。
被云芷紧挨着，凌月不敢妄动，怕惊扰了她，索性也闭眼小憩起来。
入夜，有人落在屋顶上。
五个人，脚步极轻，不过树叶落地的动静，都是高手。
可惜客栈里住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熟睡的云芷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她似乎更震惊凌月居然能察觉，与凌月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按捺不动，静观其变”的字样。
英雄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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