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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烟寒橘柚

时隔数月再踏入青金巷太子府邸,林世镜心绪已平和多了。他上回孤身提着远山紫闯进来,三两句后不欢而散,今日却能与萧颂对坐书案,细品一盏湖州紫笋。

一场秋雨一场寒,尤其是庄重森严的太子府,风过树梢的声音都透着股凉意。

亲卫侍立两旁,像是一排排栽种的柏树,终年扎根在这座府邸里,一人一下的东宫太子来了又去,但太子府的一草一木永远守在这里,履行着保护与监视的责任。

萧颂平静道:“还未来得及贺你新婚,栖池。”

林世镜语气比他更淡,“殿下客气了。”

一来一回,气氛倏地冷了下来。

林世镜像察觉不到一般,自顾自喝茶。

今日萧颂在下朝路上拦下他,请他到青金巷一叙。其实林世镜与萧颂自幼同窗,本是太子府邸常客,林家父子在庙堂之上也是鲜明的东宫派别。

但堡垒也并非坚不可摧,偏偏萧子声强硬地将王若芙困在章华殿,致她无奈错过了四月初十的婚期。

林世镜知晓他们有旧,却不想问为什么。

萧颂偏要他知道,偏要他问,偏要把与王若芙那隐秘的过往撕开来,教林世镜后退——看吧,即使你们缔结鸳盟,王若芙梦呓的名字依旧不是林栖池。

只听太子殿下用一贯严肃的语气道:“你不觉得她很奇怪?”

林世镜神色从容,“奇怪在哪儿?”

他并非嘴硬,他只是觉得芙妹什么模样都合理。

她和萧子声纠缠不清吗?也没有。她其实一直在逃,她一直面对的、想要去的方向,是林世镜。

这还不够吗?君子论迹不论心,王若芙全身心地依赖他信任他,他们是一对再和谐缱绻不过的夫妻,那他何必再介意,何必再强求。

爱浓恨深都是很累的,王若芙累过一次,林世镜想,那她这一次能随心所欲地活就好了。

萧颂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也许很久之前我也和她有缘,但被我自己斩断了。”

林世镜亦是默然。他从来猜不透这个故事的原委,不知为什么王若芙会用那样浓烈的眼神看向萧子声,也不知她梦中唤过几次萧子声的名字。明明她还那么小,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隐晦地问萧颂:“你从前见过她吗?”

萧颂笑了一下,那笑很复杂,意味深长,却又是落寞的,“除去梦里,几次而已。”

林世镜蹙眉。

萧颂又道:“我没有骗你,栖池。我当真与王若芙见过几面而已。什么前尘往事,好像只有她清楚记得。”

亲卫被太子殿下差遣去取给林世镜的新婚贺礼。

没了身后的人,萧颂说话时似乎清晰了些,“我有时觉得,我和她的故事切切实实发生过,只是不在现世。”

他难得露出迷茫的神色,“听起来太玄了,但好像真的是这样。你若有机会,问问她吧。”

“没什么好问的。”林世镜道,“也劳烦殿下,往后不必再同我说这些了。”

萧颂疑惑:“你不想知道事实真相吗?”

“不想。”林世镜答,“想追根究底的人,是你,子声。”

他向后靠上椅背,懒倦的姿态,看天上的云遮住了太阳,又看秋日的凉风打落了黄叶。

一切变幻,自有因果。

他只要知道今天是阴天,秋日风很凉,和王若芙是他的妻子,就足够了。

何必追问前尘。

林世镜又道:“你对她的这些猜测,没有与旁人说过,是吗?”

萧颂答:“自然。否则她必然身陷险境。”

一个带有奇怪的记忆的人,一个似乎经历过不一样人生的人,足够被写进神鬼志怪的故事里,而后被当作疯子沉塘。

过了很久,直到那个亲卫又要走过来,萧颂才很轻声地对林世镜说了句什么。

而林世镜向来从容的神色猝然变了。

匣子里装着鸾凤花冠,凤头衔一串玉白色的珍珠。萧颂将匣子合上,郑重递给林世镜。

“贺你与阿芙新婚。”他道。

林世镜回到潇水巷时,王若芙已经在“三径风来”的牌匾下等着他。他正要掀帘下马车,王若芙却拦住他,“哎,不是说去丹玉泉吗?不用下来了,我上车就走吧。”

林世镜低头看自己一身朱红的官袍,无奈道:“换身衣服吧。”

王若芙这才发现,有些失落道:“哦……那你快点。”

“这么急?”林世镜淡笑看她,一身清凌凌的水绿裙子,银白的丝带束起柔韧的腰,上头还悬了一块麒麟玉,垂着柔蓝色的流苏。

与他腰间那块鸾鸟形状的玉,恰是一对。

林世镜心头阴郁扫了一半,很快换好衣服,而后拨开王若芙重叠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从潇水巷到丹玉泉九十余里,马车悠悠晃了接近两个时辰,到那座竹林环绕的小院时,已是接近黄昏。

此处与去年来时已大不一样了,原本潦草搭起来的小院子现在已换成精巧的阁台与游廊,依着矮山错落而建,竹林掩映一眼泉,俨然是一座桃花源。

秋水还未结冰,却是独特的瘦峭薄凉,一片竹叶悠悠浮在泉水上,衬得水色愈发清冽。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泉水边停驻的一双雁。

王若芙心尖蓦然一动,她想起前世林世镜亲手为她猎的一对雁——是死的,似乎箭矢穿眼而过。

林世镜跟在她身后,轻声解释道:“怕死雁兆头不好,就射了翅膀,留它们在别院养伤。谁知养着养着不愿走了,大冷天的也留在这里白吃白喝。”

那一对雁似乎听得懂人话,林世镜话音刚落,便剧烈地扇动翅膀,砸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王若芙被林世镜一把拉到身后,听见他漫不经意道:“脾气还挺大。”

她顺势揪着他衣袖,扬脸问:“你让高阳公主送来的那支雁羽,就是从它们身上拔的?”

“是啊。”林世镜道,“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溅我一身水。”

一双雁又听懂了,扑扑扇翅膀。林世镜带着王若芙跑远,无奈道:“真是,惹不起。”

王若芙眉眼弯弯,挎着他臂弯,整个人偎在他身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骗我,没有那对大雁呢。”

林世镜叹气,“是怕这对活祖宗进了恒府的门,搅得你们鸡犬不宁,才一直放在丹玉泉。”

“放着呗。”王若芙笑道,“也不差它们白吃白喝的钱。”

丹玉泉这间院子侍从并不多,个个儿都安静得很,不知是林世镜提前吩咐过,还是林府的侍从格外有眼力见,见了王若芙都不叫“夫人”,只是恭恭敬敬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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