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岳牵着蒙恬的手一晃又一晃,眼睛弯成了月牙,欢呼道:“真没想到阿父会派你过来。”
蒙恬看着他兴奋的小脸,声音自动化作温和。
“这是我向大王自请的。”
“真的啊!”嬴岳脚步一刹,眼睛瞪得溜圆。
蒙恬点了点头:“蒙毅那家伙也想来,被阿父轰回去练武去了。”
“啊?”
嬴岳愣住了。不知怎的,听着这话脑子里莫名有了画面:忿忿的蒙毅,一副你奈我何的蒙武,前者打不过只好败兴而归…
想笑。
“没关系,这次出宫我给他带小礼物回来,就不会难过了。”
童音郑重其事道。
“他若知道,怕是高兴得睡不着。”蒙恬道。
嬴岳听了咧嘴一笑,猛然想到身旁的人,立马对蒙恬介绍:“此行,他同我们一起。”
蒙恬目光投向常海,惯常审视一眼。末了他点一下头,以示尊重。
常海也望他。
蒙恬虽少,但至少有了七尺五六寸,真比起来比他还要高上一些。在上党时便听说过蒙家人的英武,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眼下一见,蒙恬剑眉斜飞,五官英气,虽未穿戎装,但他身形挺拔修长,眉目间奕奕有神,尽显家族威风。
就连方才的眼神,亦是如此。
这样的人,实在耀眼,就像是天生的将才,诚该站在秦王身边,诚该同公子并行。
而他,不过是刑余之人,没有他面上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他结实蓬勃的身子,这样天然的差别让常海油然生出一抹自卑。
抛开这些不讲,保家卫国之人,着实让人钦佩。
常海下意识缩一下手,趋步躬身,行了个大礼:“奴,常海。”
“不必多礼。”蒙恬说。
嬴岳:“与我共处就不要称奴了,自称常海便好。”没外人在,他身边的规矩没那么多。
“唤我蒙恬就好,待我以后成了将军,你可得唤我一声蒙恬将军了!”蒙恬声音清朗而随和。他虽是军伍世家,可眼睛也不是瞎长的,自然注意到常海的敬畏与自卑,他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但至少,他和嬴岳的想法是一样的,没有旁人时,怎么自然怎么来。
“喏。”
常海看着两人的脸,心中波澜起伏。
整个宫里的太监几乎都是“奴”字脱不开嘴,可在长公子身边,总是有些不同。蒙恬也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如此优秀的两个人一起共事。
他,也要努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兴乐宫。
这处宫殿是幼崽出生时秦王赐的,一眼望去,巍峨壮阔,雄虹长梁。雕楹玉磶足足半百丈,抬首仰望,令人震撼。
——这里的美,远超过圭宫百倍。
不,甚至千倍。圭宫远不能及!
常海看得惊愣,忽闻耳畔稚音响起:
“到了,你快些去换衣裳吧。”嬴岳说,“去找奶娘,就说是我让的。”
常海还是一身褐衣,身上还打有好几个补丁,瞧着破破烂烂的。唯一的优点就是没什么污渍,还算干净。
常海明白他的用意,立即动身前去。
一步步朝着那巍峨的宫殿走近,他心跳蓦然加快,连同埋藏在心底最隐秘的情绪也泛起一丝热。
他不断告诉自己。
要留在这。
侍奉长公子这样的主君,或许才是他的最优解。
看着他一路小跑的背影,蒙恬敛眸:“郑国上卿让阿父托我向你带句话,”
“什么?”幼崽愣了一下。
“上卿说让我谨慎护你,且让你别忘了和他的诺言。”
原来是这。嬴岳想起郑国黑黢黢的脸,弯唇一笑:“知道啦。”
蒙恬垂眸看了看幼崽,还好奇会是什么约定,可看了又看,嬴岳并没有要说的样子……
长公子和别人有秘密了…。
他心头一动,有些出神。
……
秦王一下朝赵高就向他汇报了情况。
嬴政听了头也没抬,只一手翻阅着案牍,长睫微垂,瞧着无比入神。
公子出宫,此事为大,赵高要做的可不只是汇报,余下的事情肯定也要安排妥当。比如说,安排些人手暗中保护,抑或提前排除一些民间的危险等等。
赵高是个谨慎的人,这些事他虽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但往往不会事先说出来。而是询问好大王的意思,再做安排。
估摸着时间,长公子差不多该出宫了。赵高轻声问:“大王,公子尚幼,当真不多派些人保护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好在嬴政的目光从案牍上移开了。
仅仅是一眼,赵高就什么都明白了。毕竟跟着秦王也有好多年了,连侍奉人的眼神都看不懂,不是废了吗?
别的王意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揣摩的,但这个,铁定错不了。
长公子是金疙瘩。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却不能少!
他做的准备,是对的。
另一边,奶娘牵着嬴岳的手亲自送他出宫,还是哪哪都不放心。
她望着蒙恬和常海各一眼。
叹息一声。
蒙恬问:“公子乳母为何叹气?”
奶娘看着嬴岳,好半晌才挤出话来。
“公子。仅两人恐难以周全,不若我再去唤两个人随侍左右,可好?”她说,“宫外人多复杂,还是谨慎些为好。”
嬴岳拨浪鼓似地摇头,他牵起奶娘的手安慰,声音软软糯糯的:“不用哒,奶娘放心吧。”
奶娘:“?”
又看一眼幼崽身边的两人,蒙恬肯定是有一些安全感的,可那常海瞧着也没什么出众的。
叫她如何安心呢?
若是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九泉之下,怕是都无颜见夫人了。
这般想着,便听奶声奶气的声音续道:“有阿父的人保护我呢,不用担心。”
大王的人?!大王不是只派……
难道!
奶娘倏然醍醐灌顶,盯着幼崽:“大王都安排好了?”
嬴岳嗯哼一声。
以他对父王的了解,表面上没有,私底下绝对却少不了,此程他们就安安心心去就对了!
*
秦代的民间没有大唐的万国来朝,没有大宋的经济发达,更没有明代的建筑精致,有的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多见以厥为台,以土筑垒,其上有亭榭之类,可以登临远眺。
这里有九市、百六十里、八街、九陌。城中地广人稀,道、衢、里、市均闳阔,民多杂居,没有后世的对称之法。
深秋,千家风扫叶。
巳时
万雁随阳,肆行早已开业。土石道上坐满了排排老妪,她们多是将自家种的五菜拿出来卖。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冬苋菜。这种苋菜咀嚼起来有种黏腻口感,民间许多人都爱吃,因此品相好的,不出一个时辰都卖完了。
但总有不那么受欢迎的,卯时来,直至巳时还没回家,一直双手揣袖,蹲在瑟瑟寒风里。
嬴岳倒还没尝过冬苋菜的味道,蒙恬说他大父行军打仗时也时常吃这些苋菜,他一听更好奇是什么味道了,便让常海去买一些。
卖苋菜的都是一些老妪,手冻的通红发肿,见状他就说多买一些,好让老妪早些回家给自己做口热饭。
那些老妪让常海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是很多,唯一记得的,便是和老妪相似的手了。因为这个,他就偷偷用自己的俸禄又多买了些。
嬴岳:“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
“哇,好多呀。”他见过现代的苋菜,还是头一次见这里的苋菜。
两人一言一语时,蒙恬已经警惕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行走在这街上,总感觉脊背有股很强的注视感。
回头一探,发现些异样。他到底是将门世家,从小跟着大父和阿父长了不少见识,所以看到有些人的眼神以及他们的穿着,手里的动作,立即发现不对。
比如说两个男子,前一刻还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等他一回头,目光“刷”地一下全挪开了。再看两人的面庞,都不是皙色,站在人群中也很有辨识度。
神色虽有被发现的一丝慌张,却没太多恶意。
——是宫里的人。
蒙恬心下一松,心想:派来的人是有些能力的,但在他眼里,还是嫩了点。
嬴岳抬眸看蒙恬:“怎么了?”
蒙恬:“没什么,看见几只猫。”
常海圆睁个眼。
嬴岳咯咯一笑,有些明白了。
.
嬴岳找到郑国所说的地址时,已到巳时二刻。可地方找是找到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看到。
四处看看。
这处住宅并不大,只有三两间小屋,一个小院,没有李斯所说的前院有狗后院养猪,看起来不是很富裕。院中随处摆了两个石墩子、竹编好的秋千和一处小池塘,上头转着水车。
水声潺潺,不远处还种有野花,看样子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各个昂着头沐着阳光。
“韩先生有个女儿?”嬴岳问。
“不知,”蒙恬,“但院中既置秋千,草木打理周至,料是有的。”
可能性很大。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韩九为自己一个准备的,那当他没说。
“你们是谁?!”
话音才落——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嬴岳回首望去,只见男人约莫不惑之年,褐衣打扮。眉目周正,警惕扫视着他们,走过来。
嬴岳:“恳请韩先生帮我……”
话未毕,便被他打断,韩九道:“不必,我最近不做玉工生意,你们走吧!”
*
甘府
一直养在塌上的甘罗身子难得轻松,便侧眸唤人扶自己出去晒晒太阳,小六很快进来了,可一听是这个要求,面色微变,踯躅道:“主君,您身子尚未恢复,当再多歇息些时日。”
“无妨,我就出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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