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江抚眉高热，但并没有睡过去，她死死盯着门口，手中握着一截破败的木棍。
白松年和苏车夫就在她的身前，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苏车夫不知何时受了伤，一条胳膊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用衣服布料草草包扎，也亏得是寒冬天气，否则必然感染化脓。
废弃粮仓外面有人在说话，是那些流寇，他们在怀疑粮仓里有人，但又不太清楚里面的人是什么人，有多少，有没有兵器，故而只是在外面逡巡，没有立刻攻进来。
但也是早晚的事。
江抚眉感到一阵绝望，她无力地靠在墙边，眼睛盯着那截木棍看了一会儿，突然将木棍尖锐的一端对准了自己。
白松年回头一看，差点儿惊掉了魂儿，他连忙跑到江抚眉身边，小声道：“小眉，还没到那一步。”
江抚眉摇摇头：“若是他们攻进来，我立刻自尽。”
他们都知道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落到流寇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白松年沉默不语，眼下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门外的流寇少说有十几人，他们两个男人已经多日没有进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江抚眉眼圈血红，苍白的唇颤抖着，低声自言自语：“哥哥……求你，快点来……”
哥哥……
哥哥……
白松年紧了紧她身上的棉衣，眼神晦暗，他知道她所唤的哥哥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恶名昭著的叶叙，在他没有陪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与他竟是亲密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们不是一直在争斗吗？
什么时候……
那人的地位竟已超过了自己……
但目前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他安抚道：“别怕，已经这么多天了，叶叙不可能不知道你被困的消息，一定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我们再坚持一下。”
江抚眉闭上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困顿最绝望的时候，她脑子里却只有叶叙一个名字，她不知道白松年的困惑，却在此刻和白松年一样质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对他有了这么深的依赖。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戏剧性的故事，没有刻骨铭心的共进退，甚至没有惺惺相惜，怎么就……就会觉得他是那么可靠？
难道是因为自己孤军奋战太久，只在叶叙出现后，才有了可以并肩的战友，哪怕他看上去那么荒诞不经，哪怕他那么多次欺负她，哪怕他性子冷漠无情不像活人……
但因为她知道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便觉得踏实可靠的吗？
也或许，是自己脑子烧坏了。
江抚眉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再次昏睡过去，在冰冷腐朽的梦境中骤然被惊醒。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意识混沌中听见嘈杂的喊杀声，心惊胆战，在一片混沌中本能脱口而出——
“哥哥……救我……”
她的意识还没有从梦中恢复，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握着那根木棍狠狠刺向自己。
然后她手中脱力，那木棍被人抽走，不知扔在了何方，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抚眉意识回归，无神的双眼渐渐恢复焦距，她看见眼前的人逆光面对她，大红的飞鱼服被刺眼的日光镀上耀目的金光。
她知道，自己可以不用死了。
泪水喷涌而出，她扑向那个人，竭尽全力喊了一声“哥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没看清那人的脸。
但她知道，那就是他。
再次醒来，江抚眉只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她眯着眼睛看着上方的帐幔，闻到了丝丝缕缕自己最爱的茉莉香，伸出手仔细端详，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长了手一般。
她得救了。
“哥哥……”她轻声呢喃出声。
却听旁边一人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调阴阳怪气道：“哎呦，哥哥，哥哥，怎么梦里喊了八百遍还不够，醒了也要喊，吵得人耳朵疼。”
江抚眉看手的动作一顿，欣喜地看过去：“兄长，你还活着？”
“废话，能说话就没死。”白松年捧着一盘瓜子边嗑边翻了个白眼，“你就没盼着我点好。”
“老苏，老苏呢？”江抚眉又问。
“他也没事，就是胳膊可能要留下点后遗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起那天的情景，白松年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江抚眉昏迷的那个夜里，流寇选择了突袭，他和苏车夫拼命抵住大门，就在两人都要力竭之时，外面却传来了喊杀声。
接着就是叶叙带人冲了进来，惊醒了江抚眉，江抚眉烧昏了头想要自裁，被叶叙一把抽掉了木棍……
“真险哪，我可不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了。”白松年啧啧两声，“像我这种人，就该在富贵荣华里潇洒风流，可不要再随你冒险了。”
江抚眉知道他油嘴滑舌，说一套做一套，心中自是感激的，她说：“这次多亏了你在，不然，我怕早就死了。”
“行啦，既然没事了，就不要总说死啊死啊的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江抚眉当然饿，而且快要饿扁了，她问道：“我睡了几天了？叶叙呢？”
白松年放下瓜子站起身，摊手道：“你睡了两天了，若不是大夫在要里面掺了米汤，你早就饿死了，至于你那好哥哥……”
他掏掏耳朵，挤眉弄眼道：“你昏迷之时一直在喊哥哥，他看上去有点高兴，带着老苏出去砍人去了，第一天砍了十九个，第二天砍了三十七个，今天……人头数还没出来，估计还要更多。”
江抚眉：“……”
白松年见她被自己噎住了，高高兴兴唤了丫鬟进来为她梳洗，自己则去厨房端了清粥小菜，又取了一直温着的药回来。
江抚眉狼吞虎咽吃了些东西，又喝过了药，这才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她又睡了一觉，傍晚时再次醒来，这次坐在她床边的人，换成了叶叙。
江抚眉从没想过，叶叙的那张脸在自己这里也会有被“朝思暮想”的一日，他就坐在她的床边，专注地看着她的脸，无比安静，无比耐心地等她醒来。
而她，也就这样睁开眼睛与他对视，寂静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流淌，默默发酵。
见她醒来，叶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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