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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温书

谢珈宁是被热醒的。

一睁眼,便见自己身上那床蟠龙飞凤纹的鸳鸯被上还搭了一床褐色的莲纹锦被。

难怪这样热。

珈宁用手背贴了贴微微发烫的脸颊,这才意识到,这床莲纹锦被的主人去了何处?

屋外熹微的晨光越过半透的明瓦,散落在床榻左侧的山水屏风顶上。

打量着天光,珈宁估摸着现在还未到巳时。

一时有些诧异,那人竟是起得这样早?

她分明记得,昨夜叫水的时候,织雨说已是将近寅时了!

她可还困得很,也累得很。

尤其是腰上和腿上,实在是乏力得紧。

复又望向床榻左侧矮几上已经烧尽的凤烛,烛泪在雕花铜烛盘中堆成一座低矮的雪山。

昨夜里,就是在这些烛火幽微的光亮之下,那人稍加试探之后,竟是攻城掠地般横冲直入。

她与他掀翻了鸳鸯被、揉皱了锦绣裀,到后来,更是险些跌落床榻。

戚闻渊瞧着一副清清冷冷的正人君子样,入夜后竟是个莽夫!

忆起出嫁前母亲与自己讲过的那些花样,珈宁心道,这人果真是个呆子,连做那事时都板着一张脸。

难道他是不会笑的吗?

珈宁身上越发热了起来,索性将身上的两床锦被都掀至腰腹处,露出里头杏色的云锦寝衣,风一吹,她忽然想起今日是成婚的第二日。

她得去给戚家长辈请安见礼才是。

正想唤织雨与摇风进来,却见不会笑的那人出现在山水屏风边上,他褪下了昨日那袭不合身的华贵喜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裰,衣摆与衣襟处都绣有莲花纹样,端得是朗月清风。

他手中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白瓷瓶。

戚闻渊道:“夫人醒了。”

珈宁抱着锦被坐起身来,问道:“你很喜欢荷花吗?”

她刚刚醒来,嗓音有些哑。

戚闻渊一愣:“并未。”

珈宁不解:“可你的锦被与衣衫上都有荷花纹样。”

戚闻渊望了一眼珈宁身上的莲纹锦被,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道:“那便是喜欢吧。”

珈宁蹙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便是。”

戚闻渊一噎,并未再与珈宁纠结这个不重要的问题:“这瓷瓶中是圣上赐下的白玉膏。”

“嗯?”珈宁未曾用过白玉膏,但听这名字,也能猜出几分这东西的作用。

只是,这人为何要把这东西给她看?

此时她还带着些睡意,脑子里一团浆糊。

看着戚闻渊手中精巧的瓷瓶,心中想着,这人生得这样白,原来是因为这御赐之物?脱口而出:“你是觉得我不够白?”

珈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待字闺中时常约上三五好友出游踏青,夏日里若是来了兴致,还会顶着烈日去莫愁湖上泛舟寻荷。

是以她虽精心养肤,却算不上肌肤胜雪。

戚闻渊哪里在乎这些,他不明白珈宁为何会这样想,耐着性子解释:“昨夜里,我瞧着夫人脸上似是有伤。”

夜里烛火昏黄,他瞧得不算清楚,只当是珈宁因为羞怯红了脸。

还是晨起之时听着廊下的织雨与摇风说起珈宁昨夜睡前忘了涂芷彤膏,方才知晓珈宁□□冷的朔风吹伤了脸。

她远嫁来京城,着实是有诸多不易。

三弟还如此对她,实在不该。

戚闻渊在心中给戚闻泓记了一笔。

见珈宁不答,戚闻渊道:“夫人起身后可稍微用些,宫中娘娘也是用此物的。”

珈宁瞧着依旧一脸漠然的戚闻渊,“哧——”地笑出声来,掩面道:“多谢。”

这人可真是个怪人。

但也算是个好人。

戚闻渊不明白珈宁在笑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安安静静站在屏风边上。

恰好有一线灼眼的日光扫了进来,落在他肩上。

珈宁笑够了,问道:“……那个,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想着这人唤她夫人,本也想唤一句夫君的,但话在嘴边,却又打了个转。

有点腻。

珈宁揪着褐色锦被的一角,想着今日可要吃清淡些才是。

戚闻渊道:“辰时五刻。”

“这样早呀……”珈宁用吴语低声道。

戚闻渊自然是听不明白吴语的,只觉少女微哑的声音比昨日更加婉转,挠得他心口一痒。

他默念了几句《清静经》。

他修身养性了这样多年,为何这两日竟生了妄念?

真是辜负了夫子多年的教导。

珈宁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见长辈?”

戚闻渊道:“巳时二刻。”

又道:“我还要温书,便先去书房了,巳时一刻再来寻夫人。母亲那边备了早膳,夫人要是饿了,也可以先去小厨房端些点心。”

“哦。”

等到织雨与摇风捧着珈宁今日要穿的衣裳进了屋,珈宁方才反应过来:“这人竟说他要温书!”

“他都什么年纪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他竟然还要温书!”

织雨道:“我去打听过了,姑爷比小姐大六岁,如今二十有二,少时被封为世子,四年前高中探花后便入朝为官了。三月前刚升了官,正是春风得意呢。”

“姑爷的书应该读得极好。”

珈宁拍了拍床榻:“我哪里是要说这个。”

大婚的第二日,他们肌肤相亲的数个时辰之后,他竟然还想着温书!

果真是个呆子,还是个年纪颇大的呆子!

怎样算都是她吃亏。

摇风道:“小姐还要再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起身?”

珈宁将锦被一掀,道:“他都起来温书了,我怎么能还在床上躺着。”

她翻身下床,却是没站稳,身子一晃。

摇风忙伸手扶住珈宁:“小姐当心些。”

“该让去温书那个当心些才是。”珈宁道。

她的腰腿当真是酸软得厉害,他到现在也未曾哄哄她。

婚仪和她想的不一样。

成婚第二日也和她想的不一样。

话本上写的那些如胶似漆,果然还是话本上写的。

等明年回江南的时候,她定要去书肆问问那店老板,何必要编出那样多旖旎的风月故事,让她无端端白日做梦?

珈宁余光瞥见矮几上的白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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