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鬼爬了出来。
头皮凹凸不平,发丝稀疏,黑洞洞的眼眶,朝天的鼻孔,咧到耳边的血盆大口,正是流霞无疑。
随着尸身被找到,她的鬼身就长出了手脚,可惜还是没有五官。
估计被凶手扔到湖里去了。
流霞好像惧怕顾九溟,她不敢过来,只拿手虚虚一指,江希月顺着往下看,泥地里藏着一团残破的布帛。
“你在做什么?”顾九溟上前一步。
“我在帮大人查案。”江希月眼里恢复神韵,先前的慌张可疑消失殆尽。
“帮我查案。”顾九溟不解。
“是啊,我看见大人为这女尸的身份发愁,所以我在四处寻找线索,希望能帮到大人。”
“有发现?”
“有的,大人......请您高抬贵脚。”江希月一脸促狭。
顾九溟低下头,他的鞋底踩到了东西,挪开一看,是一块布料。
他折下一段树枝,用树枝将布挑起来,放到阳光下去看。
虽被泥土濡染得脏污不堪,还能勉强认得出,这是一截沉香色宫装袖袍。
尸体身上的宫装也是沉香色的。
所以这截袖袍也是死者身上掉下来的,或许是连着手臂被一起砍下,而第一个发现残尸的小太监由于太过慌张,逃跑时踢了几下,无意间把它掩住了。
大内宫女一般着粉色宫装,稍有地位或品级的宫女或掌事姑姑才配穿沉香色,所以死者原先的身份并不低。
他将袖管在摊在地上,小心用树枝挑开袖口。
宫中不成文的规矩,宫女会将名字绣在袖口处。
前几年皇上放宽了宫女出宫的年限,老人走了,换来新人,主子记不清名字,宫女就暗暗在袖口绣了名字。
至于为什么绣在袖口,因为主子们平时也不拿正眼瞧人,只在奉茶的时候,会留意那些端茶的手,袖口的名字,自然也能被看到了。
这个死去的宫女既然是个有头脸的,原则上无需做这等讨好折辱的功夫。
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还真有。
这片残破的袖管折痕处端端正正绣着两个工整的娟秀小字:重锦。
江希月读了出来,随后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流霞怎么没绣原来的名字。
远处的皇后娘娘耳力惊人,即刻派了宫女来问话,“顾大人,皇后娘娘问您,可是有新的发现。”
顾九溟直起身,“此事确实需要请教皇后娘娘。”
.....
皇后靠坐在凤辇上,手中端着一盏茶,想了半天,拧眉道:“本宫对这个叫重锦的人毫无印象。”
江希月真想上去摇一摇她的肩膀,再问问她,您难道忘了吗,她可是您的故人啊。
若不是当初您派她去傅贵妃那里听探消息,她也不能落得如此下场......
江希月身体猛地一僵,脑中灵光乍现,她记起了流霞描述自己死亡时,凶手的作案顺序。
先是在心口插了一刀让她无力反抗,再用刀把嘴划开,接着割下耳朵鼻子,挖去双眼,砍掉四肢,拔了头发......
这种手法残忍至极,如果只是单纯想杀人,只需一刀毙命。
而凶手用了这种方式,倒不像是杀人,像审判,像惩罚,更像行刑。
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呢?
流霞脸上最清晰的伤口就是那条被凶手从左到右割出的血口,他甚至拔了她的舌头。
这是在惩罚她的——多嘴长舌。
想通了这一点,江希月心跳遽然加速。
凶手一定是认出了她,这是在惩罚她当年告密一事。
至于后来又将她挖眼切鼻砍去四肢,或许是泄愤,或许是掩盖。
凶手不想让人发现行凶的真正目的,只想做成一个残忍的案子,混淆试听。
江希月心口砰砰乱跳,但还有一个疑点解释不通。
这件事已过去十多年,为何凶手等到现在才出手。
难道,这凶手并非潜伏在宫中之人,而是最近才得了进宫的机会,所以他就借机报复......
倏地,一句话打乱了她的思绪。
“回禀皇后娘娘,”宜妃神色忧虑,领着一个小宫女匆匆来到皇后身前,她命令小宫女跪在地上,自己急急说道:
“娘娘,臣妾刚刚得知了一个线索,”她音色颤抖,“仪秋宫里好像藏着一个老宫女,但此人前阵子正好失踪了,您说会不会就是她?”宜妃瞥了一眼远处的尸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慌什么,有事慢慢说,”皇后娘娘最看不得那些嫔妃们遇到一点子事就哭哭啼啼的样子。
宜妃忍着后背渐渐发毛的战栗感,继续说道:“据说此人深居简出,一直躲在后殿那个堆满杂物的院子里,臣妾也是今日才听说。”
这个消息让她惊悚万分,她都入宫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宫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人,此人到底什么身份,为何偷偷藏在那里,想到多种可能性,她心里充满了猜忌与后怕。
“求娘娘替臣妾做主啊。”宜妃快哭出来了。
顾九溟却不等皇后开口,直接对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宫女提问。“是你说仪秋宫里住着一个老宫人,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宫女有些发怵,伏在地上身子发着抖,声音细细,“回大人的话,她说自己叫重锦。”
名字对上了,顾九溟暗忖,“把你知道的都详细说来听听。”
“是大人,”小宫女定了定神,回忆道,“仪秋宫最靠北的偏殿里有个后院,那院子常年阴冷潮湿,堆满了杂物,大家都很少过去。”
“那天奴婢到院里找东西,忽然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奴婢吓了一跳,才知道有人住在里面。”
“她说自己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叮嘱奴婢不要说出去。”
宜妃有些生气,“你这宫婢怎么如此糊涂,这样的大事竟不报与本宫知道,若是此人居心叵测,暗中藏匿,目的是要置本宫于死地,你又当如何!”
这番话说得小宫女点头伏地,身子瘫软,越发不敢言了。
皇后娘娘皱起眉头,“好了宜妃,你先等她把话说完。”她神色不悦,低头抿了一口茶,发现茶凉了,她将茶盏在轿橼上重重一磕,脸色越发难看,这个宜妃,话里话外是在阴阳谁呢。
宜妃却浑然不觉皇后的心思,继续追问:“我入宫已有多年,怎会不知这人底细,她之前是服侍哪位娘娘的。”
“这......她说自己的主子早就不在这儿了,但允了她可以一直住下去,而且她积攒的银子也够养老了,所以一直这样生活着。”
现场霎时陷入诡异般的寂静,宜妃福至心灵看向皇后,皇后锁眉问小宫女,“可曾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宫女道:“她每次都躲在阴影里和我说话,我实在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奴婢记得她的声音。”
皇后眼神一紧,“她的声音怎么了。”
“她的嗓子好像坏了,声音很沙哑很难听,就像......奴婢老家村子里拿着菜铲在豁了口的大锅里干划拉......”
江希月听了深有同感,亏这小宫女想得出这样的形容,就是不知道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是否听得懂。
不管听不听得懂,皇后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太液池边飘来一阵寒风,皇后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裘皮大氅,靠向凤辇深处,她眼神飘忽,瞥了眼远处那堆白花花的尸块,又心虚地收回目光,再不多言。
顾九溟敏锐的感到,皇后这是认出死者是谁了。
“既然她故意躲起来,为何又出声叫你?”他继续审问小宫女。
“奴婢那日在后院寻找酒坛子来装新酿的桂花酒,她是闻到了酒香,来向我讨酒喝。”
“奴婢见她也是馋酒之人,以为找到知己,每每得了佳酿,就悄悄拿到后院与她一同细品,奴婢那时说了许多家中和宫中的事,她却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只是坐在屋里静静听我说。”
“你何时发现她失踪了。”
"前阵子过年宫里事忙,我许久没去寻她,除夕那晚,宫宴后皇上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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