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线闪了闪,冯斯疾蹲下身来,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一双幽深狠静的眼睛,他拿着匕首往下挪——
又来了,他又要一边对自己进行凌迟一边问那个问题了,王默的尿意一下就崩溃了,裤//裆渗出湿淋淋的水渍。
他六神无主嗷嗷道:“我错了,不该敲门,都是那个狠心的女人指使我在黔州那么对你的,你饶了我行不……啊啊!”
冯斯疾拿匕首朝王默的小腿上割去,刀入之深可听白骨之声,鲜血顺着刀锋滴淌落下,王默仰天痛嚎,下意识就想去捂住腿,可低头瞧见那模糊的血肉,他又不敢动弹。
他缩在倒在地面瑟瑟发抖,锁住四肢的铁链随之咯吱作响,他的双眼充血,犹如被蒙了一层血雾,看什么都模糊。
可冯斯疾还在继续持刀深入,刀钻白骨发出嚓嚓声响,王默双手死死抠住铁链,忍耐不住哭嚎:“痛、痛死……”
耳边,冯斯疾幽幽的声音像是从阿鼻地狱传来:“李绮和魏鸣,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见他的声音,王默抖得更加剧烈,像是要将身子都给抖散,哆哆嗦嗦地说:“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王默绝望地哭嚎:“何故、只拿、这一个问题来折磨我……”
每隔几日冯斯疾就要来找他,找他就是问一样的问题。
他回答了无数遍,可冯斯疾似乎都不满意,隔着几日又继续问,每问一遍就要往他身上割一刀。
割一刀却也不让他死,要让人来给他包扎,等他好些了继续割,如此反复折磨,王默快要疯了,恨不能一头撞死。
可是他低估了冯斯疾的疯魔程度,每当自己快要崩溃时,他就会把自己拉出去逛一圈,看看外面的世界,给他想要出去获得自由的欲望,让他永远不会彻底崩溃死在囚牢里。
冯斯疾把给十个巴掌、再塞一颗糖的技艺习得炉火纯青,王默恨啊,可没人能救他出去。
他清楚冯斯疾已经疯了,疯到想要报复所有人。
偏偏在外头还装成从前的清官模样,可只有王默知道他如今的真面目。
这时,冯斯疾问出声:“魏鸣当初是黔州节度使,坐拥绮丽堂那么多金子,在黔州可谓是一手遮天。他既喜欢李绮,为何没有强娶,而是好好与她周旋,想尽办法让她主动答应?
“他给她办烟火秀,保她在群芳楼不受人欺凌,时不时还给她点儿银子,你跟我说他们没关系?”
冯斯疾嘲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谁:“她和魏鸣是不是早就情投意合,私底下许过终身,于是联手起来骗我、算计我对付我?后来魏鸣挡了她想要去京都的路,她才会不留余地杀了他?”
每次都是同一个问题,同一番揣测,他的这席话,王默甚至已经能倒背如流。
他又无语又伤心又绝望,按捺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很想说冯斯疾有去编写话本的本事。
他哭着道:“我都给你说了无数次了,李绮生得漂亮,身边觊觎她的人数不胜数。
“现在世道这么乱,她又那么漂亮,若是没有庇护所她怎么活?怎么保得住听竹苑那么多人?所以她对于那些有权有势又对她有想法的男子从来不激怒、不得罪,以此自保。
“后来她说,她只要哄开心了魏鸣一个,其他人都无法动她。后来她就只周旋魏鸣,但绝不同意与他有牵扯。魏鸣被她哄得开心,又见她没有别人,而且还好面子,才没做强娶那种损阴德的事!”
冯斯疾仍是不信,冷笑问:“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他又会在我到黔州的第一日胁迫李绮做妾?”
冯斯疾不会忘记那一日,早晨起身董临澈就拿剑出门,说要找节度使报仇。
他担心董临澈年纪小出事,跟上去后才知道李绮被魏鸣压迫,至此对她产生怜悯之心,一发不可收拾,渐渐跌进她的陷阱。
如果不是她和魏鸣联手欺骗算计,怎么会那么巧合?偏偏就在那个时候?
王默答道:“我也不知道魏鸣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李绮救了你,那么多年你是她第一个带在近身的男子,魏鸣可能慌了?”
冯斯疾呵了声,还是不信,拿起匕首又要割他,他吓疯了,病急乱投医张嘴就胡扯:“我知道了,肯定是李绮喜欢你,魏鸣慌了,所以才改变主意想逼她的!”
冯斯疾的手一顿。
王默松了口气,但还是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手里的刀,继续道:“李绮虽然为了保全听竹苑的人而虚与委蛇,但她真心对过的只有你。
“因为我们本来的计划是想要你死在金山的,但没想到她临时挡箭了。算计是真的,可是为你挡箭也是真的。”
他哭嚎着道:“这证明什么,证明她舍不得你死,她喜欢你!不然你想想,以她能飞檐走壁的本事捅了你一刀,你还能活吗?”
王默不知这是不是他想听的答案,太多次了,王默真的受不了这个问题的折磨,只想尽快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回答,他不再问了,自己也好过一些。
王默心跳飞快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那道不动如山的黑影,冯斯疾就那么定在原地,不说话,也听不见他呼吸。
漆□□仄的小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之后,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冯斯疾直起身,慢慢往外走。
王默重重地吐了口气,恐惧的心慢慢退去。
冯斯疾在外对页书道:“去给他包好,别让他死了。”
“是。”
-
戌时,城外。
李绮撩起马车帘子,冲冯斯疾招手:“冯案使,这儿!”
冯斯疾顿了顿,撩袖前往,上了她的马车。
她看了眼他的肩膀,小声问:“你的伤,好些了没?”
冯斯疾淡淡嗯一声。
他不用问也明白,她在清绮庙杀他跟何暮,只是为了清除想要把丽妃之死的真相公诸于众的人。
现在何暮死了,自己也包庇了她,她自然没有必要再动手。
马车嘎吱嘎吱前往清溪村,冯斯疾想起什么,问:“丽妃娘娘与你的情谊深厚,你为何要杀她?”
李绮说:“不是我杀的。”
“都到现在了,说谎还有意义么?”冯斯疾冷声问。
“真的不是我杀的,你难道没听说吗,她死的那晚,她宫里的蜡烛全部一起熄灭了,都说是神明杀了她,熄灭烛光是为了不让凡人窥见神明的本相。”
“是吗?”冯斯疾斜睨了她一眼:“可我怎么觉得神明如果真的要动手,带走的人应该是你。”
李绮抿唇不说话了。
如果真有神明,清绮庙那么多香火,该死的人的确应该是她吧。
冯斯疾这时又道:“且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样子。我已经包庇了你,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有什么不可对我说。”
“我真的没有杀她,所以也无可奉告。”
冯斯疾静静看了她半晌,不再多言。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藏得深,装得像,绝口不提,混淆人的耳目,遮掩所有事实。
在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中,清溪村到了。
一下马车,就看到几乎耸入云霄的藏金阁,那么高,琉璃金瓦,金砖砌墙,奢华精妙,望眼夺目。
站在藏金阁的最高处,可以看见笼罩在一层霜雪白雾中的遥远都城,巍峨静谧。
也能看见近在眼前的大片雪林,覆满霜雪的树梢枝头停着几只寒雁,鸣叫着互相梳毛。
李绮往下看,瞧见这栋藏金阁周边围着不少的小宅院,她数了数,共有九个。
她突然想起什么,在窗边回头望着冯斯疾笑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宅子普普通通,我都要以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十座金宅子了。”
当初抢腊八,他‘输’了,李绮许的愿望就是十座金宅。
冯斯疾定定看着她,那眼神深得让人发毛,缓缓说:“你敲开墙看看,说不定里面真的藏着金子。”
他这种目光让李绮愣了愣,忙别开头躲避他的目光:“我看这墙挺普通,别敲垮了。再说你的家底在梅林的时候都给我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金子再造屋。”
冯斯疾没说话。
空气有一瞬诡异的沉默,李绮有些不自在,好像从进了藏金阁后,他的话就变得特别少,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一枝树枝长得太高,伸到窗棂口来,挡住了视线,李绮把它拨开,瞧见夜阑生香还有董临澈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夜阑仰头对着她挥手。
李绮回头,喊了冯斯疾一声,他没反应,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猛地回神:“怎么?”
“你在看什么?”李绮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儿是自己方才拨开的树枝,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绕过他走下藏金阁:“跟上,夜阑她们到了。”
藏金阁下方的每一个小宅院,都配了厢房和小厨房,夜阑选了个最大的,把采买回来的年礼年货都放进去。
冯斯疾卷起袖子走进小厨房,淡声说:“在黔州时你们便说,要我做除夕饭。当时没有机会,今日虽不是正经的除夕,但也算圆满了。”
几人便开始贴窗花贴对联,挂上红红的灯笼。
院子里光秃秃的大树的枝头上,也挂满了无数的红飘带,风一吹,那丝带便轻轻飘浮起浪,像天边流淌的霞云。
结伴在院里放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乍响,夜阑和生香塞紧耳朵望着那闪着火光的鞭炮,嘴角挂着笑意。
李绮踱步走到冯斯疾身边,悄悄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
他僵了一下,过了会儿反握住她整只手,目光却仍然盯着在燃放的鞭炮。
李绮改用两只手去拉他,他便更用力地紧握她的手,被他一整个桎梏裹在掌心,紧得她手指都无法动弹,她却不痛反笑,悄悄抠他的手掌心,去观察他的模样。
他面无神色,瞅着那燃放的鞭炮,一动不动,好像只是在看炮,但握住她手的力气又极重。
李绮没戳破他的伪装,别开眼望着他们,仿佛回到了听竹苑的时候,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再怀念云洲那个没有爹娘关注的家,而是想念她和他们的听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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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雪总要下到正月里,时下正是雪最大的时候,天地间银装素裹,除了白雪,就不见半点儿其余颜色。
经上次县主府外的血流成河,李绮不敢再招摇过市,她换了辆低调的马车,省得被愤怒的民众群起攻之。
县主府金银屋的东西已经被搬去藏金阁,那些可都是在黔州好不容易从节度府搜刮来的,是将来她们收复云洲的所有花用。
如今的县主府早已搬空,但为做个样子,李绮仍是找了人修缮。
搬金银屋和修缮县主府忙碌,李绮一再被耽搁,一直未曾入宫见梁帝。
但养鱼,鱼食是不可断的。
所以在过年的三日前,李绮拾掇一番便入宫见陛下。
路过何府的时候,瞧见府外挂白幡,满地撒满纸钱,下人们白衣素缟,人们脸上早已不见悲伤,想必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看样子丧事已经办到了尾声。
除了冯斯疾,李绮没觉得有什么愧疚,于她而言,何暮本来就该死。
所有人都道何章敬是和冯斯疾一样的好官,但李绮清楚,他不是,他甚至不配跟冯斯疾相提并论。
何章敬是何汝成唯一的儿子。
他是嫡出,自小才华横溢,于科举中拔得头筹,官拜户部侍中,年长冯斯疾五岁,今年三十,仍未娶妻。
他从小被寄予厚望,事事做到出彩。
梁帝登基,朝堂更迭,战乱四起,难民一拨拨涌入京都,他用体己俸禄设立难民安置所,每隔七日便亲自施粥。
任职户部,他体恤民情,亲自走访环境艰难的人家,尽其所能去帮助。
上任短短三年,赢得民心所向。
他本有大好前程,却因一双腿坐终身轮椅,从此锦绣前程尽毁,何氏一族痛心疾首,连带着百姓们也对李绮恨之入骨。
但李绮清楚,他施粥救下的那些难民,后来都被他用去充了军。
那时云洲和南燕还在打仗,梁帝不停找年轻力壮的男丁充军,有人不愿意上战场,便凑够银子找上何章敬,何章敬就配合张洲竹把人从名册上划掉,再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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