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就分手!不嫁,我死都不嫁!”
俞家大宅方正对称,雄踞大半座鹤鸣山,北方建筑更雄浑大气,青瓦覆顶,整齐排列,而庭院中那几棵百年银杏参天而立,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
俞织薇想推门而入时,管家和阿姨都面露难色地摇摇头,里面的氛围剑拔弩张,她甚至听见母亲的啜泣声。
“大哥,知道吗?”她低声问。
陈叔面露难色:“嗯,但台风天航班延误晚点……”意思是远水救不了近渴。
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听见“砰”的一声,像是茶杯或者花瓶被摔得巨响。
她听见茉茉伴着哭腔嘶吼,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爸爸,你背叛了妈妈,伤害了姐姐,现在又想来操控我……”
“我就是死,都会让你得逞的!”
“看来,真是我把你宠坏了——”
俞伟成咬牙切齿,急火攻心之下一巴掌就甩了出去,但茉茉毫发无伤,关键时候俞织薇冲了进去,把妹妹护在了怀里。
“织薇……”
“姐!”
母女俩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那一耳光是使了十足十的力气,她身体猛地一晃,像是柔弱的柳枝经历了狂风的肆虐。
那白皙的脸颊侧,瞬间浮现出半个通红的掌印,她像盛开着皑皑白雪中的红梅,即便狼狈,背脊仍努力保持挺直,凄美而坚韧。
几缕额发凌乱地散落,她回过神,先自上而下帮俞织茉检查了一番,才转头睨了眼俞伟成。
柳叶眸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有不可置信,也有不屑嫌恶……
“父亲,您是疯了吗?”她的质问,语气平静的可怕。
对于丈夫,秦绫心里除了后怕,便是无言的惊愕和彻底的失望,她急忙过来照看两个女儿:“乖乖,疼不疼?”
“母亲,我没事的。”她眼眶好似有盈盈欲滴的泪光,却先反过来安慰旁人。
俞织茉紧咬着下唇:“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任性逃婚,已经害得姐姐代嫁,现在又替她挨了一巴掌,早就悔不当初了,泪水迅速聚集,梨花带雨哭得人心疼。
这片愁云惨淡中,俞织薇最先冷静下来,她不自觉站在最前面,像无惧风雪的雄鹰张开双臂,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中间的黑檀桌椅,好似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俞织薇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父亲觊觎谈家的地皮,提议两家联姻再便宜行事,但茉茉看起来被娇养,骨子里却最拗,岂肯轻易被摆布。
她用指腹帮茉茉擦了擦眼泪,柔声问:“是想和谈贺桉分手吗?”
俞织茉似是而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是喜欢谈贺桉,喜欢到被蛊惑而私奔,但她大学还没毕业,才刚21岁,还有大把的冒险没去探索,精彩的未知没去揭秘……她不想像妈妈囿于婚姻里,困死一辈子。
也许会谈一辈子恋爱,但……
“爸爸,因为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她微微抬起头,语气似是在宣告。
俞织薇额头抵着她,声调平淡:“好,就按你所思所想,去所行所做,姐姐永远都支持你。”
听到她这样说,俞伟成怒火并未平息,脸色仍绷着:“你不劝着你妹妹,还添油加醋,翅膀硬了就敢无法无天!”
“对,又怎么样?”她轻嗤一声,目光毫不退缩地跟父辈对峙。
这么些年的压迫和窒息,她这一霎好似都忍够了。
现实里,这是她第二次还嘴,上一次是十岁那年刚回俞家时,俞伟成自作主张丢了她带来的猫咪。
那是只很大的狸花猫,眼睛溜圆像宝石,冬天还会帮她暖脚,养了三年陪她相依为命。
“脏死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至今,还记得俞伟成那嗤之以鼻的口吻。
她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当然能分清这句是奚落猫,还是嫌弃人,当下里人小不知道天高地厚,嘴比脑子快怼了句:“呵,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这一句话让她推迟两周,才爬起来去新学校报道。
那是她在俞家挨过唯一的一顿打,却也是有史以来最轻的一次,因为她在城中村时,又饿又冷再被打得皮开肉绽,常常是司空见惯。
佣人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杯盘碗盏乒乒乓乓。
俞伟成沉默一息,笑她自不量力:“不过才刚领了证,没举行正式婚礼前,又有谁知道你是蔺家的儿媳?”
意思是血缘从来分割不断,哪怕她找了再大的靠山,父亲拿捏女儿,从来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俞织薇却面无表情地抬眼:“婚礼?什么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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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银杏树倾盖如故,微风拂过沙沙作响,像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十三号交响乐,讽刺至极。
原来两家会面时,就已经约定好了婚期,婚礼就定在国庆节前,可自始至终却没人记得通知她一声。
她这颗“棋子”的意见,无足轻重。
“你和蔺珩冬的婚礼,一定要办得隆重盛大,到时候出席的人,可不只是宜安的……”
就算不知道详情,俞织薇也猜到了,她细长的眉梢轻轻挑起,瞳仁中更像被一层薄霜所覆盖。
“您放心,不会有婚礼的。”
她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恰似寒夜里高悬的冷月。
“蔺家和我都异常重视,你岂敢儿戏?”俞伟成成竹在胸,自觉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很了解,但他却错了。
她的笑,不带一丝温柔:“新娘都不在,算什么婚礼呢?顶多算笑话吧。”
“父亲,我点头答应过的‘联姻’只是那张证,至于别的……我人微言轻当然比不得您……但我比谁都豁得出去,大不了一条贱命而已,”她话说得越轻飘飘,却越觉得振聋发聩。
在她眼中,已经不是消极厌世,而是周遭喧嚣和纷扰,不过是一场无趣的闹剧,像俯瞰蝼蚁般的众生。
茉茉的挣扎,母亲的泣声言犹在耳,都化作一把锋刃扎进她的心口。
“你自诩成功,但又比谁都失败,你是我见过最恶心滥情的丈夫,最自私虚伪的父亲,连路边的乞丐都比你高洁崇尚,母亲委曲求全跟了你,才是真的瞎了眼!”
俞织薇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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