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在金陵城里过了个年,贾政就迫不及待想搬到栖霞湖那边的田庄去住。
“夫人!你看我新画的草图!”贾政兴冲冲拿着一卷图纸过来,脚步迈得太大,衣袍卷起带来了一点早春的寒意。
王夫人闻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也不起身迎他,只含笑坐等着贾政走到她跟前。
贾政将图纸放到王夫人面前的小炕几上。
他站在王夫人身侧,与她挨着腿,又微微弯了腰,一只手搭在夫人背上,一只手点在纸上,解释道“院里的小花园我已经让工匠把架子搭好了,只等开春之后将葡萄藤栽进去。还有墙根处我留了一排空地,用来种蔷薇···
这几间屋子做粮仓,我想在粮仓旁边放一架石碾,方便咱们碾米。那里正好有一块空闲的地,离住处稍远,但离农田很近,我们可以养一些鸡鸭,这样施肥也更方便···”
话语中是掩盖不住的期待和鲜活的少年气。王夫人虽然眼睛顺着贾政的手指走,但思绪却又飘远了。
王夫人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甚至没有看到贾政因为升官而这样意气风发过,现在的他,活脱脱像个不务正业的少年人。
贾政说了一大串自己的构想,感觉嗓子发干,王夫人适时地将一杯茶递到了贾政唇边。
好像注意到了夫人眼神中的打趣,贾政在夫人手中喝了茶后,有些尴尬地坐在了夫人的旁边。又将双手搭到夫人肩上,轻晃着问道“夫人觉得我说的这些如何?不好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夫人本来想开口回答的,却在看到贾政眼神中的一点紧张时抿了抿唇,这不应该是一个在官场闯荡了几十年,历经浮沉的中年男子应该有的情绪。于是她玩心忽起,选择微眯了眼睛,偏过头去,故作思考。
“夫人,你调皮了···”贾政一只手贴上了夫人的颈侧,轻笑道“你演戏比起我还是差远了,比如你正常思考的时候并不会避开我,只会放空,像在发呆。”
王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并没有回头理会贾政,她也想逗一逗他,最好可以看到贾政难得急切慌乱的无奈,那会让她联想到···
突然,贾政一手抱着她后腰,一手放在她脑后,将她逼到了窗边,贾政的脸离她不过两寸了。王夫人思绪暂停,只能微微仰头看着贾政,却因为离得太近,看不很清五官,却可以细数他鬓边新添的白发。
忽然心中涌上一种酸涩,使她本就柔软的心更软了,轻飘飘的,像要飞离胸腔,也去感受外面春光的美好。
可她还是不想说话,这奇怪极了。她只能用微颤的手指轻抚上他的鬓角,一下下摩挲,用指尖诉说着她的怜惜。
“夫人越来越调皮了,假装不想和我说话,想看我的笑话。等我告诉元春去,让她知道母亲成了个老不羞···”贾政的声音很低,嘴唇先是擦过了王夫人的手指,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又故意滑到王夫人耳边,温润的气流打在耳畔,实在是···王夫人来不及想下去,贾政开了口。
“好了,小心一会儿腰不舒服了···”说话间,贾政已经扶起了王夫人。
王夫人坐正后两手拢了一下耳畔的头发,虽然并不凌乱,却紧跟着说道:
“我觉得老爷说得很好,图纸画得也很详细,我没有更多的意见了,一切都按照老爷计划的来吧···”王夫人迅速说完这一长串话,就从炕上起身,紧贴着炕沿站立,背对着贾政了。
看来夫人是不自在了,贾政心想。纵然二人相处这么久,夜夜同床共枕,可他还是很喜欢逗她,喜欢看到那一双温和的眸子染上一丝尴尬,颊畔升起一抹可疑的红。难道他是个很恶劣的人吗?贾政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夫人闭上眼睛···”贾政从后面蒙住了王夫人的双眼,一只手又牵着她重坐下来。
午后暖阳隔着薄薄一层窗纱打进来,夫人面色微红。她口脂中混着的点点金箔此刻每一小片都闪着细细的金光,贾政将大拇指放在了夫人的嘴角处,忍不住轻轻揉了一下。
王夫人杏眼微合,眼睫颤巍巍,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贾政更想逗她了。可是方才不过那样夫人就不自在了,如果再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恐怕夫人会好几天都不和他说话的。贾政还是不想冒险了。
不过他总有别的办法。
“夫人,我耳朵痒呢,你帮我掏掏耳朵好不好呢?”
虚掩着眼睛的手移开了,王夫人看到了贾政挂在脸上的笑容,温润柔和的,毫不掩饰的,带了一点请求。眼睛圆圆,像祈求食物的幼犬。
“你···”王夫人只说了一个字,却害怕接下去的话会让贾政的嘴角撇下去。
“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声音很低,像在叹息。
其实她不想拒绝的。贾政总是说她看孩子的眼神中有无限的温柔慈爱,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又是如何,惹人怜惜,让她无法拒绝。
贾政见王夫人低垂着眼眸,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刚想开口说句话打岔过去,突然看到夫人向他伸出了手。
王夫人将手放在贾政的后背,贾政便很是顺从地将头枕在了王夫人的腿上,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还没有拿耳挖呢,老爷你···”王夫人犹豫道。
“给你”贾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银制的耳挖,递给了夫人。
王夫人很是奇怪,哪有人随时随地把耳挖勺带在身上?
似是发现了她的疑惑,贾政解释道“那天看到你给宝玉掏耳朵,我,很羡慕···”没再说下去了,毕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儿子争宠,似乎不正常。
他小心换了个姿势,仍枕着夫人的腿,静静等待夫人给他掏耳朵,心跳得快了一些,有点紧张。
王夫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又有些愣神了。
自从举家搬回金陵后,贾政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幼稚,更不成熟,更,粘人了···就好像希望得到更多她的关注一样。
王夫人小心拿着耳挖,一只手拨开贾政耳边的碎发,轻柔地开始为他掏耳朵。
她一点也不敢分心,怕弄疼了贾政,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待一只耳朵掏完,才敢长出一口气。她轻晃了晃贾政的肩膀,说道“老爷,换一边。”
贾政轻哼了一声,并不起身。
“老爷困了吗?”王夫人低头问了一句。
贾政又轻哼一声,没有更多回答。
王夫人笑笑,也不追问,一下下轻抚着贾政的脊背,又低头看着他的侧脸。他像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睡久了会不会不舒服?
其实老爷不是变了,王夫人又忍不住去想这件事,老爷只是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模样。
他们真的一起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王夫人悠悠叹道。久到快要忘记对方最初的模样了。
*
少年很容易对未来生出无限的构想,要功名利禄,要娶一房贤妻,拥几个美妾。随后加官晋爵,子孙满堂,安享晚年。
王夫人的许多兄长都是这样想的,长辈们听到后总是含笑摸摸他们的头,庆幸家族后继有人。
但她的姐妹们呢?王夫人从来没有听到过她们对未来的畅想。
女性长辈对姑娘们的教育目标就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让她们成为联系不同家族的纽带。王夫人的姑姑姨妈还有婶婶们,她们几乎串联起了从金陵到长安的所有贵族家庭。
于是这些家庭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却很少有人因为这一点贡献而为她们记下一笔功绩。
而且,她们一嫁人,就自动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王夫人曾经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的,王令嘉三个字,是一种祝愿与期盼。代表父亲想让她成长为一个娴静柔和的女儿。
大体上,王令嘉按照这种期望成长,只是她还保有着天生的一种天真烂漫的活泼性格。而妹妹呢?她是王令嘉更灵动爱闹的另一个可能。
像所有及笄之后的姑娘一样,王令嘉开始由母亲带着学习打理家事。她需要知道下人之间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知道所有人情往来的章程,还要学习如何侍奉公婆丈夫,养育孩子。
少女时期,人的精力总是旺盛的,这些事虽然繁难些,但王令嘉也是游刃有余的。
母亲见她做事爽利,会待人接物,也会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却跟着轻叹一声“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人的精力有限,而家事的烦恼是无限的。”王令嘉懵懂地点点头。
学会了这些技能的王令嘉,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她的亲事很快谈成了,对方是荣国公府的二爷,贾政。门当户对,所有人都说般配。
正是家族鼎盛的时候,他们的婚礼极尽豪奢。夸张到送亲的队伍站满了宁荣街,拉嫁妆的车马仿佛没有尽头。
可是,她不是很高兴,因为母亲和妹妹都舍不得她。
她的胞妹王令瑶只有十二岁,紧紧抱着她喜服的袍角,不想放开。
“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妹妹哭得声音都哑了。
王令嘉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又摸了摸妹妹的头,回道“我们会再见的···”
她从金陵的王家嫁到了贾家,从一个贵族家庭到另一个贵族家庭,成为了二少爷的妻子,二奶奶。
起初,他们夫妻性格是很互补的,也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贾政少年意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