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打量着眼前这个匆忙之中仍被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山洞，心里对苍牙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洞里原本堆着的树叶枯枝都被清理干净，苍牙还猎了一头鹿，将鹿皮铺在稻草上当作床铺。洞口升着一堆火，烤鹿肉的香味袭来，为幽黑的静夜带来温暖。

当看到苍牙掏出了瓶瓶罐罐，开始往鹿肉上涂抹酱料的时候，三七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平时出门还带调味品？！”

苍牙摇摇头：“今日在客栈煮面时，问后厨的人买来的。可惜那客栈太小，后厨的调料也不全，本想着明天去粮铺再置办些，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说完，撕下鹿腿上的一块肉递给三七：“尝尝看。”

“唔...好吃！”

鹿腿上不仅抹了食盐，还撒了白糖提鲜，整条腿烤的外焦里嫩，哪怕只有最简单的调料，却仍旧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我在山上生活的时候，就喜欢人族的食物。只是生性惫懒，没学做菜，馋了就去村子里偷肉吃。”三七笑道：

“村里有位鲁大婶，每到秋天就会腌上满院子的咸菜。我最喜欢她做的腌黄瓜炒肉末，再配上一碗白白的大米饭...你别笑，这在那个小村子里已经算是富裕人家才吃得到的美食了。”

苍牙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魔域有一种果子叫‘不白’，表皮乌黑，果肉却洁白无暇，口感十分清爽，还有许多无毒魔兽，肉质肥嫩。应该也能做出你想吃的口感。”

一副熟知魔域美食的样子。

三七想了想也不觉奇怪：“你是魔族，你姐姐又和我一样贪嘴，你们两个小时候是不是常常在魔域到处搜罗美食？”

苍牙默然：“我姐姐没在魔域生活过。”

三七十分惊讶：“你姐姐不是魔族吗？”

苍牙摇摇头，苦笑道：“不是。我虽天生便是魔族，但我姐姐却不是。她修为高深，胸怀大义，心系苍生，是这世上最纯洁、最善良的人，怎会是卑鄙污浊的魔族呢？”

三七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苍牙的姐姐竟然不是魔族？

那她们为何会是姐弟呢？

她有心想多问几句，但苍牙似乎不愿多说。

他向三七的方向凑近几步，两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跳跃着的火焰倒映在他眼中，目光侵略如火，语气却温柔如水，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三七呢？你会讨厌魔族吗？”

我？讨厌魔族？

三七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听的笑话，一掌拍向苍牙的肩膀：

“你傻了吧？我一只猫妖，有什么资格讨厌魔族啊？”

况且魔族近年来虽与仙门摩擦不断，但是和妖族之间却并无冲突。

毕竟，妖族修炼成人后便可修习人族术法，但不保准有人修行出了岔子，半路入魔。

妖族，可以说是相当中立的种族了。

要不是为了救姐姐，三七也不会总惦记着那位魔尊。

苍牙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怎么，你姐姐讨厌魔族吗？”三七有了些猜测。

苍牙却没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给了三七一个孤寂绝望的苦笑。

火焰明明灭灭，两个人的影子伴着火光的收缩忽大忽小。光影斑驳之间，身负重伤仍云淡风轻的男子，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忧伤。

三七恍然，顿生惭愧。

她不该刨根问底的，苍牙幼时与姐姐关系那么好，应是偷偷隐瞒了自己魔族的身份。后来身份暴露，姐姐与他反目成仇，这才失散的吧。

三七也不喜被人欺骗，但此情此景，她不忍过多苛责。

况且她身为妖族，实在不能理解许多仙门弟子的傲慢，只好尽力安慰苍牙：

“你姐姐或许是一时没有想清楚。其实管他什么妖族、魔族，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便没道理因为出身判了死罪。”

“就像那个三皇子，看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背地里还纵容豢养的妖族挖人家的妖丹！呸！无耻！这种人天道竟还护着，真是老天不开眼。”

她揉了揉苍牙那一头柔顺白毛，感受到苍牙微微向手心靠近的幅度，心下一宽：“放心吧，你把你姐姐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么超凡出尘的人物，肯定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啦！”

苍牙轻阖双目，忍不住放纵自己向那只温暖的小手靠近，就像寒冬里流浪在外的小兽，终于有人愿意抚摸脏兮兮的他，于是便期待中带着小心，幸福中带着难以置信，终究还是不断向暖源靠近。

姐姐，你真的能接受魔族吗？

我信你，不管你这次是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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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半路惹上三皇子，怕被钦天监盯上，三七实在不敢再在人族的地界儿呆着，便打算收拾收拾东西，直接去魔域。

苍牙听说了三七的打算后半天没出声，好半晌才道：“好啊，到时候带你去我家看看。”

三七笑道：“你当初还骗我说你是人族，靠着父母给你留下来的土地收租过活。这下我倒要看看你家究竟什么样，可有租出去的田地？”

苍牙笑得狡黠：“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人族，是你自己东拉西扯，不肯直接问我。”

三七一噎：还真是，她一直在旁敲侧击，从未直白询问他是否是人族。

再一转念，心里便有些不服气：

“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呀！”

“我不会骗你。”

苍牙背对着朝阳，影子笼罩在三七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亲密的拥抱。他微微低头，眼神深邃而认真。

三七莫名红了脸，结结巴巴道：“那...你说自己今年十六，就是在骗我。”

是的！口是心非的男人！

三七心里暗暗腹诽。

苍牙看着三七不自在的样子，心下却似浸了蜜一样生出了欢喜。他故意又向前一步，让二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这才道：

“我没骗你，我比你小，你说你十七，我就只好说自己十六了。”

说完这话，竟还顺手刮了下三七的鼻头，刮完立马化作一团黑烟遁走，只远远地留下一句话:

“魔域路远，我去临近的城镇买些干粮，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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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独自爬上一棵高大桦树，挑了根粗壮的枝丫，躺在上面看云、发呆。

天高云淡，有飞鸟从头顶掠过，忙忙地向南飞去。三七叼着草根，心神一动，从腰上挂着的荷包里取出了白卿送的传音符。

传音符正闪烁着白光，三七试探着注入一丝灵力，果然听到白卿的声音：

“三七，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身边没人。你找我什么事？”

三七与白卿仅一面之缘，只是白卿因她的三言两语打磨了道心，这才赠送此符。眼下三七实在想不通白卿联络她是为了什么。

传音符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接着便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如冰冷冬日照在冰雪上的暖阳，声线清润低醇：

“三七，是我。”

“羲和神君？”三七没想到对面竟是羲和神君，面色一凛。

“是我。你如今在哪儿？”羲和神君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我和白卿有事要来下界，应该离你不远。”

三七环顾四周，辨认了一下方位：“金鳞城东，桑左山上。”

传音符暗了下去。

“这东西不会坏了吧？”三七奇道，拿起传音符翻来覆去的看——这是白卿尾羽所炼，材质很轻，因施了法咒，看上去似玉非玉，触之生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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