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秋当然没有坐在上位。
他也起身,再次恭敬一礼,表现得极为尊重:
“司老,您这是折煞了小子!”
“此诗能成,皆因院中那一树梨花,更因司老您的那一树梨花三尺雪珠玉在前!”
“说到心境……司老邀请小子前来,当是对小子有诸多了解的。”
“不瞒司老,小子这心境确实已在这么多年的惆怅中看淡了人生,而今也得以解脱,却又未能完全解脱。”
站在白少秋对面的长缨郡主的视线一直在白少秋的脸上。
她的心里愈发有些愧疚。
这是她的夫婿啊!
却只因听闻了他的诸多不堪就对他不辞而别……还是在新婚当日。
本以为这些年在先生身旁读了不少书不再是个俗人,可自己却并没有亲眼见他,更没有亲去求证,就这么冤枉了他……
那夜他独守空房,心里会有多么的惆怅?
那夜的他当是绝望的!
以赘婿之身份入郡主府,长夜漫漫孤灯相伴,他一定想了许多!
东方长缨默默垂头,重新点燃了火炉,重新煮上了一壶好茶。
心想自己实在对不起他!
而他想来对自己也是有极深的怨恨的。
毕竟自己是她的妻子,是他在郡主府里的唯一的依靠!
可自己偏偏却走了。
许是出于这样的惆怅,他才去了上陵书院的藏书楼,想要在书中寻求他那孤傲的精神的寄托!
他既然说未能完全解脱……当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
倘若现在自己亮明身份,他恐怕反而会不喜——
他不是傻子,
更不是废物!
他是有着极强自尊心的读书人!
此刻倘若自己表明了身份,他见自己以貌取人,以才取人,他或许会认为自己太俗气!
该怎么办呢?
那便从头开始!
莫拿他当赘婿!
便以今日为初见,与他在这梨花盛开的时节谈一场风花雪月!
少女的心里终究是渴望一场浪漫的爱情的。
终究不希望二人之间有着一道无法弥补的隔阂。
白少秋能装傻十余年,那自己就假以懒懒的身份
与他相处,直到得他真爱!
东方长缨做出了这么个决定,终于释怀,于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的那双大眼睛里又绽放出了期盼的光芒。
她决意从新开始,于是欢喜煮茶,耳畔传来了司老大儒的声音:
“那咱们就不矫情了,白公子请坐!
“你……何以未能完全解脱?
白少秋落座,摇头一叹,东方长缨本以为他会说起王府赘婿这事,她又有些紧张,于是视线又落在了白少秋的那张清秀的脸上。
“想来司老是知道我白家原本呢是开书局的,皆因我的缘故,父母终究离开,白府也被我给败了个精光……
司老大儒这时打断了白少秋的话,他也看着白少秋,颇为疑惑的问道:
“白公子本有大才,为何偏偏不让你父母知道,偏偏要让所有人认为你是个废柴呢?
白少秋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司老可以理解为……叛逆!
“叛逆?
“嗯,我当时所想就是……父母望我成材,我偏偏就不成材!
“我不仅不成材,我还要败光那万贯家财让他们因此绝望……
“现在我知道那肯定是不对的,但在当时,我却以此为骄傲,觉得自己可以叫板父母,觉得自己有不羁之心,不走寻常之路。
“这便是叛逆,亦是年少时的轻狂。
“哦……
司老大儒微微颔首,以为自己懂了:
“所以这才有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么个说法……
他扭头看向了东方长缨,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懒懒,白公子已回了头!
东方长缨脸蛋儿又微微一红,“嗯,挺好!
“……什么挺好?
东方长缨抿了抿嘴儿,小女儿姿态毕露,羞涩说道:
“他呀,他现在这样……挺好!
既然认为他现在挺好,司老大儒以为东方长缨就该亮明身份了,可这个弟子却并没有……这是几个意思?
东方长缨没有主动挑明,司老大儒以为是这个弟子还要继续观察她的夫婿——
也对,
不能凭这一道对联一首诗就轻易的做出决定。
得再多观察,嗯,
至少得等到竹溪文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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