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血肉刺穿手臂!
芍药转头,就见白栖枝一臂挡剑。
若非她这样一挡,芍药恐怕就要被刺穿心脏,顷刻毙命。
白栖枝没有任何犹豫,挥动手中匕首就朝黑衣人要害处刺去。
可她到底不懂武,只会以痛换痛,以命换命。
男人轻松避开。
剑锋抽出的刹那,不可名状的痛楚自大臂涌向四肢百骸。
白栖枝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她认出他了。
她认出他了!
那一双眼,那一双血红的眼,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是他!
是他杀了阿爹!是他杀了阿娘!
她要他死!
哪怕她被分尸斩首,她也要他死!!!
巨大的愤怒之下,白栖枝的理智已然被怒火完全焚烧殆尽。
趁男人躲避的刹那,芍药弃剑从袖中掏出匕首猛地刺去。
唰!
刀锋劈开雨滴朝男人咽喉冲去。
男人跃身一躲,轻松避开。
芍药不敢松懈,紧随其后。
“咻——”
一枚银针自她耳边擦发而过。
那是白栖枝从未使用熟练的梅花袖剑。
男人被刺中肩头恍若无物。
芍药趁势踏雨而去。
她身躯柔软、身轻如燕,此刻在雨中不显狼狈,反倒占了上风。
可芍药无比清楚,男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且不知为何,他并无将她二人一击毙命的念头,所出招式倒以防御为主,偶有向她刺去,也能恰到好处地卖个破绽。
更何况,倘若他想杀白栖枝那一剑足以见血封喉,又何必留她到如今?
诸多矛盾重重叠叠,芍药知道自己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像是一具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偶,仅凭着自己学来的一招一式,精准又狠厉地向人刺去,哪怕自己身上早已留下五六道血口子也浑然不觉。
眼见府内侍卫踏雨而来,黑衣人猛地朝芍药一刺。
芍药侧身一躲,却正好给他留下逃走的时机。
男人没有恋战,踮脚踏檐而去。
只是眨眼间,林府各处就再没他的踪影。
白栖枝见那人离去,不顾身上流血汩汩,奋力朝男人离开的方向奔去。
“主母!”
芍药猛地拉住她。
待白栖枝回头,芍药才发现在白栖枝脸上出现的是怎样可怕的神情。
少女的眼里爬满蛛网般的血丝,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一双黑眸空洞洞的,瞳孔涣散的,像死人。
芍药处理过不少死人,却也很难在死人脸上见到如此绝望的神情。
“主母,追不上。”芍药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她一瞥身后尚且苟延残喘的刺客,不顾身中数剑的痛,松开紧箍住白栖枝的手腕。
“说,从哪儿来的?”
那人就连劈向同伴时都未曾收力,一看就是被培养出的死侍。
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没有感情的偃偶。
而对待偃偶,自然有对待偃偶的法子。
见那人要咬舌,芍药猛击他咽喉。
她特地收着力,这一击,既不能让他死去,又让他再无咬舌自尽的可能。
“说!”芍药一脚踩上他的□□,狠狠碾着,“是谁派你们来的?”
男人咳嗽着,一言不发。
正当芍药要用刀撬开他的嘴时,身后,一个轻若幽灵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来吧。”
白栖枝在雨中掐着出血的右肩,步履虚浮。
“我来吧。”她笑着,不知是疯了还是真的平静,“芍药姐,你受了好多伤,剩下的就由我来吧。”
芍药向来听话。
沈忘尘叫她听白栖枝的话,她便将白栖枝的每一个字当做她行动的敕令。
男人眼下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
芍药平淡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犹豫。
“去吧。”
催命符一样的指令一下,芍药“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走了七步,天空骤然一声惊雷。
四下里一片落白。
身后异动透过雨声呼啸而来。
芍药猛地回头——
“呲!”
白栖枝跪坐在地,将男人面容朝外圈在怀中,手中,她那柄较其他匕首更长、更薄、更锋利的匕首依然刺穿男人凸起的喉骨。
她的手在向下用力。
雷声响起时,白栖枝手中刀刃已经贯穿着纵向切开男人整个脖颈,又朝锁骨处下劈去。
芍药回头刹那正对上白栖枝那双素来温柔充满笑意的杏眼。
此刻,那双眼仍是温柔流有笑意的。
而她手中,匕首正像处理死鱼一样将男人剖肠破肚。
“怎么了?”白栖枝轻声地问。
她像是在同芍药说话,又像是在同鬼魂说话;“下雨了,快点回去吧。”
——快点。
——回去吧。
白栖枝被带回房间。
她像是一条落汤鸡、落水狗,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
她脖子上的血痕更是显眼,被刀整齐地划开,像是有一条红线扎住苍白苒弱的脖颈。
而在条红线外,被雨水浸泡苍白浮肿的伤口皮开肉绽,虽不再流血,却依旧令人见之生痛。
春花匆匆赶到时,见到白栖枝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猛然倒吸一口气。
在她身后,小福蝶也披着风雨匆匆赶到。
在她眼中,几乎从不失态的阿姊此时捏着刀,听闻外头有人在讨论该如何处理尸体时,她就像疯了一样捏紧桌上的匕首就要冲出去。
“我来,我去给他分尸!”
分尸。
小福蝶从没想到这话能从白栖枝口中说出,在她眼中,白栖枝就算再怎么生气,也终究会给人留一条活路。
可方才她看见外头那具尸体了,脖颈被纵向割成两半,伤口一直蔓延到锁骨以下,倘若不是春花适时捂住她的眼把她往屋里推,她大概还在腿软。
谁也不知道白栖枝为何这样恨。
她们在她身边的年月也不短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
但眼下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众人伈伈睍睍、默然垂首,还是芍药把白栖枝拉回凳子上按下,这才叫她没有提刀冲出去。
芍药身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身中七刀,刀锋顺着她衣裳纹路与之擦过,衣服与皮肉都被割开,可她却像感知不到痛一样,只神情淡漠地做着该做的事,连一声痛都不呼。
俄而,丫鬟们拿来伤药,春花坐到白栖枝身旁帮忙处理伤口。
先是脖颈,而后将她肩上与衣裳黏连的伤口撕开。
小福蝶光是看着就吓得缩紧了身子,一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儿里偷偷看着屋内发生的事。
有人影压在她瘦小的肩上。
小福蝶张手抬头看,见芍药的视线落下,她又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脚尖相互摩挲。
“芍药,你不会疼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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