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妤只觉得自己像是目睹一场炼丹事故。五颜六色的材料被“乓乓”乱锤了几百次后倒进了滚烫的药炉，然后哐当一声剁开幽寂的黑夜。

耳边还有熊孩子在咋咋呼呼。

“看看！看看！这金光，这灵气。这是绝对的好货啊！”

出于不想变身补汤的求生欲，十丈垂帘卖力地吆喝着。

“你和他定下傀儡契，再把他锁进你的叶脉手链中。必定下半辈子灵力不愁，飞升有望！”

唐司妤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人偶的光头，滑溜溜的触感稍稍缓解了她因为眼前骤然变亮而产生的眩晕。

随着金光缓缓被吸收，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形才勉强凝实。

最先显露出来的是一头披散的长发，松松垮垮地荡在身后。然后是整颗脑袋，一副毫无新意的剑眉，眉峰上挑三毫，眉尾似断非断，直入鬓角。眉下是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圆眼，空洞的双眸闪烁着几丝还未完全散去的金光。

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风格，却在那张脸上融合得十分融洽。

再往下是长颈、喉结、雪白的胸膛，以及……

——日！

唐司妤用力一压，刚刚还圆润光滑的人偶脑袋顿时凹出一个坑。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冷静地将自己的手从人偶脑袋上拔出来，用一种“你马上要死了”的平淡语气说道：

“他没穿衣服！”

尘灰和金光刹那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周遭的空气凝滞半晌。

十丈垂帘的摆动的花叶僵住又僵住，在反应过来的瞬间铺展延伸出去，将脖子以下的地方通通遮住，又分出一条花枝掩住了那个人形的嘴巴。

“这是意外、意外……”

十丈垂帘的声音尴尬，和唐司妤森冷的目光猝然相撞。

唐司妤深呼吸多次才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玩意跳回了正常频率，她将手上的凹头人偶随手一丢，又把花叶拢在手里，将十丈垂帘从地上拔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本以为那个光头人偶和乾坤圈一样，都是可以将灵力储藏起来的东西。谁想到能直接蹦出个人！

还是X体的！

修行不易，即便是十丈垂帘这种先天木灵，也鲜少有能修出人形的——不然她干嘛做道德狂徒去掳活人傀儡——而能修出人形的灵兽，又怎么可能被乖乖禁锢在某种法器之中。

“你知不知道灵识？”十丈垂帘的两片花叶钻出唐司妤的指缝，为她解释道，“这东西就是那个人偶的灵识。”

万物有灵，灵满则溢，溢而生识，是为灵识。

大多数的灵识都是万物自然而成，思维混沌，只依靠本能汲取存于世间的灵气维持生存。也有少部分灵识，或是因为本体珍稀强大，或是因为得到某种机缘，幸运地生出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但无论何种，他们都不需要像人族修士和灵兽那样努力修炼，就可以拥有极为充沛的灵力。

几百年前，几位人族修士偶然间发现，那些强大的灵识可以调动数倍于自身的灵力催生同族，进而发现这些灵识所调动灵力同样可以为人族加持术法，使人族修士的修行一日千里。

从那之后，人族修士开始疯狂捕捉灵识，原本数量庞大的灵识群体不出百年便被捕捉殆尽。少数的强大灵识被迫带领同族避世躲藏，不再轻易现世。

唐司妤重新看向被层层包裹住的人形灵识。

仅仅露出个脑袋的灵识目视前方，先前划过的金光已经不再，只留下一双愣兮兮的空洞眼眸。

这么呆，怎么看也不像是古籍中记载的灵识啊。

或许是唐司妤脸上的疑惑和嫌弃太过明显，十丈垂帘只得惨兮兮地继续挽尊，“他真的是灵识！就是……脑壳有点问题。”

“呵。”唐司妤冷笑。

这株十丈垂帘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脑壳有问题。

十丈垂帘品出了藏在那声冷笑之下的讽刺，但旁边的岁安还在虎视眈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好端端一条先天木灵，又兢兢业业吸了几百年的灵气才混出现在这个力量和修为。

她才不要被拿去炖汤啊！

“我其实也不太了解灵识这种东西……总之！让他住进你的叶脉手串，他可以保全身体，你也不会再缺灵力调用。这是双赢啊！”

十丈垂帘的叶片攀上唐司妤的肩头，花蕊凑到了唐司妤的耳边，弱弱的声音却满是诱惑。

“唐姑娘，你真的不想从此拥有源源不绝的灵力吗？”

唐司妤双唇闭紧，眉心微蹙，眸底的挣扎显而易见。

源源不断的灵力啊……

她想吗？

她能不想吗？！

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她从小遭遇的暗杀，同门从不避讳的议论，还有她走遍两域寻找能够弥补元婴的法器或是治疗方法……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她无元婴可用！

而如今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只要她与这个……无论是什么玩意的灵识结下傀儡契。她就再也不会火力不足。

世间灵气，皆可由她随意调用！

十丈垂帘左晃晃右摇摇，期待着唐司妤的选择。她要给唐司妤一个借口，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和“人”签订傀儡契的借口。

“唐姑娘，你再不做下决定，那条灵识恐怕就要散了。”十丈垂帘弱弱地说道，“和他定下傀儡契吧。这样你面对元贞尊者时胜算也更大不是吗？而且应该不仅仅是元贞尊者吧。新掌教继位，道霞宗也会邀请两域修士同赴宗门秘境吧。”

唐司妤闻言身形一滞，紧咬了后牙。

十丈垂帘说得对，为了巩固元贞尊者和她弟子的修为，执戒堂的长老一致同意开放秘境。

道霞宗有且只有一个秘境。

天宫。

——那个自从上任掌教陨落，就再也没有开放过的秘境。

昔年道霞宗开山立派时，就将主峰定为了两域交界处的鹤鸣山。

那里高耸入云，灵力充裕。最神奇的莫过于鹤鸣山顶不见皑皑积雪，反而绿意盎然，生长着无数的珍贵灵药。更有一处幽碧灵潭，听说即便只泡上半炷香，便能修为大增。

开宗以来，道霞宗每十年就会在时任掌教的主持下开放一次秘境，不仅仅是让自家弟子入内修行，也欢迎两域其他宗门的弟子一同进入。除了不能随意私摘灵药，其他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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