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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 53 章

裴知行加快了脚步。

“二郎。”李玄玄突然开口,声如金玉。

裴知行脚步一顿。

“你画的纸鸢真好看,比宫里的画师画得还好,尤其是这几朵牡丹画在纸鸢身上,就像在它身上开出来的一样!”

苟渊紧张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过奖了,下官资质平平,也只会做些小玩意,怎敢与宫里的画师相提并论。”

“你太谦虚了,宫里的那些画师都说扎不了这么大的纸鸢,让我另请高明,他们做不出的,你能做出,那便是你厉害。”

“下次我带几把团扇,你再给我画几张扇面好不好。”李玄玄央求道。

“下官······但凭长公主吩咐。”

李玄玄满意地笑了笑,得意道:“明日曲江的纸鸢大会,你画的这只纸鸢定能一举击败萧七她们的纸鸢,夺得魁首!”

她又想到了什么,向苟渊凑近,替他扇着风,若有若无地撩拨道:“二郎既为我画了纸鸢,就不能再给京兆府别的娘子画了噢。”

苟渊脸憋得通红,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只手下的画笔挥袂生风,舞得更卖力了。

裴知行冷眼看着苟渊侧脸的表情,便知不只是纸鸢,他的笔,日后都不会再为别的贵女而画了。

心底最阴森幽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挪动了一下,伺机而动。

身后传来李隆基对李玄玄的训斥,裴知行没有细听,走出了花园。

碧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孤寂的云,那只艳丽的纸鸢缓缓升起,伴随着李玄玄雀跃的声音,裴知行站在围墙的另一侧,看着晃晃悠悠向云追随过去的纸鸢,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厌恶。

这几日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在看见李玄玄后,没有消散,反而生出了刺,紧紧勒在胸口。

他早就知道那一切不是梦。

醒来时残留在脸上那火辣辣的余痛,每个夜里陪伴他入睡,枕畔那让人躁动不安的残香,以及李玄玄颈侧的那块瘀青,无不提醒着他。

她救他,只因为她是一个正直的人。

他却玷污了她的善心,用卑鄙的手段想博得她一丝垂怜,对她做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她又怎会不厌恶他。

她不想承自己的人情,不想与自己有再多的牵扯,所以不让卫诏告诉他真相。

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胸口又疼了起来。

骗子。

说什么会陪我到不疼为止。

裴知行抬起寒若冰霜的脸,一甩手,墙的另一头立刻传来重物抢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哀嚎,接着便是很多人关切着急的安慰。

李隆基心疼又无奈的声音传来:“予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做这么大的纸鸢,线受不住的,你就是不听,看看,摔疼了吧。”

“高力士,让张御奉过来给公主看看,再派人去找找那只纸鸢飞哪去了,今日风大,也不一定能找着。”

半晌,李玄玄暴怒的声音穿透围墙,震彻整个花园。

“线是被割断的!有人暗算本宫!”

她高声质问道:“方才谁来这里了?!”

有人小声嚅嗫回答:“方才好像大理寺的裴少卿来向圣人汇报了。”

“一定是裴寂干的!”李玄玄叫道:“我就知道!他就是见不得我好过!人一定还未走远,三哥!你快点派人去将他抓回来打一顿!”

“玄儿。”李隆基劝道:“他早就走了,且你这纸鸢可是在天上,线又那么细,即便是裴少卿,也不可能打中这么远的距离。”

李玄玄还在嘟囔些什么,李隆基越劝越气,最后语调几乎是叱责道:“你别在这胡闹!把苟侍郎请来为你画纸鸢已属破例,予的臣子又不是你的奴仆,你这样大呼小叫的直呼其名,成何体统!”

李玄玄不甘的哭闹声久久在花园里回荡。

裴知行冷哼一声继续往外走。

“看来还不算太蠢。”

即便被讨厌,也比被无视要好。

***

是夜,阴云闭月,裴知行正待在大理寺的书房里批阅案卷,忽闻细碎的脚步声落在房顶,由远至近传来。

步履轻柔却十分稳健,是李玄玄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惊,连忙放下笔,吹灭了案前的烛火,又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放下门闩。

白日里想尽办法见她,可此刻他又不想见了。

与其说是不想见,倒不如说是某种做坏事后被抓包的心虚。

他倚在门扇上,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着实是冲动,不禁懊恼万分,于是笃定主意,无论待会李玄玄如何叫门,自己都佯装不在,她见房里没人,就会自行离开。

脚步声落在门前,李玄玄没有出声,只停留了一会,便有离开之意。

裴知行松了口气。

身旁的窗户突然被一脚踹开,一道紫色的靓影跳进房内,又骂骂咧咧地回身拽着一只竹架子想将它拉进来,奈何那只竹架比窗扇还大一些,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弄进来。

李玄玄将那只脏兮兮、破破烂的纸鸢丢在地上,鼻孔哼出一道气,幽幽地盯着靠在门上的裴知行不说话。

裴知行慢慢转过身,朝她躬身叉手道:“不知长公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下官方才正打算歇息······”

“裴少卿。”李玄玄沉声问道:“你可知纸鸢大会为何要叫纸鸢大会?”

“······下官,不知。”

“笨蛋!因为要有纸鸢才能叫纸鸢大会!”李玄玄突然炸响,指着地上的纸鸢冲他吼道:“瞧瞧你干的好事!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去参加纸鸢大会,难不成明日要我空着手去参加,让萧七那些贵女们看我的笑话!”

他本是打算就这么让她骂一通出气,可不知为何,一听她张口就提纸鸢,火气不知从哪一下就蹿了上来,也不管自己有理没理,径直放下手挺直身子,没好气地反驳道:“下官还以为长公主有何要事,不就是一只纸鸢,让你的二郎再给你重新做一只不就行了?”

“你以为我不想?!”李玄玄赌气地一脚踢在纸鸢上,叫道:“二郎也是倒霉,从宫里回府的路上马受了惊,他从马上摔下来将手给折了,眼下别说是做纸鸢,吃饭都成问题。”

李玄玄盯着脚底下的纸鸢,越想越郁闷。

难不成真让那老苟说中了,自己真是先天灾厄体质,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苟二郎好端端的,怎么就在见了自己之后落马了呢?本来指名让他来画画就是为了气一气苟稷,这下倒好,扣在身上的这口天煞孤星大锅是怎么都别想揭开了。

她轻咬着拇指的指尖,恨得牙痒痒。

日仄时她好心好意去探望苟渊,结果连苟府大门都进不去,那挨千刀的苟稷,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在自己脚底下撒盐,此番羞辱,若不是看在苟渊确实可怜的分上,岂能饶他?!

看着李玄玄苦思冥想的脸,裴知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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