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背靠操场一角。
与之一栏之隔的, 是伦茨堡大学的职工家属楼。
这回,“白盾”的人稍一走访,就立即有了线索。
有不止一个人看见,两天前的下午, 有个男人公然开了辆货车来, 来到了这段栏杆附近, 提出把电锯,搬出套3D打印设备,就火光四射、热热闹闹地在栏杆处干起活来。
光天化日,他丝毫不避人, 半点不心虚。
职工家属都是自持身份的,不会去和一个最多是C级公民的维修工搭讪。
而且,在飞溅的电火花下, 大家都自觉主动地认为他是在修缮栏杆,为了避免烧坏衣服、刺伤眼睛, 自然选择绕道而行。
那人手脚麻利,干了一个半小时的活,就收了工。
路过此处的人看到栏杆崭崭如新,自然以为是物业派人加固栏杆, 并不会多想什么。
来走访的“白盾”警察如获至宝, 忙问:“他长什么样?”
这下,目击者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了。
他们吭哧一阵, 给出的答案是统一的含糊其辞:“就, 个子挺高、挺壮的男人……”
起初, “白盾”警察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都没能看到他的正脸。
直至看到了一处监控里拍下的男人, 他们才晓得原委, 坐在屏幕前, 气得七窍生烟、手脚冰凉。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能看出来是真的高,且壮,身形魁梧,就是不知道是真实的身材,还是内里有什么填充物。
他穿着一件连体防寒工服,焊接眼镜盖住了他大半张面孔,剩下了小半张面孔,也被头盔和口罩挡了个结结实实。
他没有任何一寸能表明他身体特征的皮肤露出在外,把自己裹成了只密不透风的粽子。
家属楼也是有监控的,然而这一段偏偏是盲区,警方即使是想知道他真实的身高体型也不可得,只能望洋兴叹。
那人就在电火花和开来的货车掩护下,在朗朗乾坤下锯开栏杆,入侵仓库,用3D打印机现场打造出了一扇推拉门,完活后,他扛起电锯,把公然卸下来的栏杆重新完成了焊接,甩手就走,干净利落。
最气人的是,他干活的手艺还挺精细,不输工匠。
这样一来,炸·弹客的动线就可以分析出来了。
两天前,炸·弹客正式动手。
首先,他谋划了自己的进路与退路,在仓库中无中生有地造出了一扇门来。
一天前的晚上,他可以走监控损坏的西北校门,也可以走校内学生知道的小道,避过伦茨堡大学那聊胜于无的监控系统,一路曲曲折折地拐到仓库,布置好炸·弹、号码牌等一系列小机关,随即搬出石头,大隐隐于林地把石头藏在了芜杂的仓库物资中,自己代替石头,猫在了桌子下面,任由后勤处的人把他搬运走。
随即,他隐藏在监控之下,利用光线和视觉死角,完成了一场精彩的视觉魔术。
在上午的庆典完成前,为了防止出入报告厅的人员撞到空桌子,后勤处的小伙子们又把藏有炸·弹客的桌子推了出去。
他抱着腿,缩在桌下,等到仓库落锁,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从桌底钻出来,抹去自己来过的一切痕迹,推开他提前为自己留好的退路,稍微留意监控,绕上几绕,就能成功汇入参加庆典的众人之中了。
在发现那扇门后,贝尔和哈迪齐齐感觉自己是受了莫大的羞辱。
因为手段太简单了,衬托得他们像两个大傻瓜。
怀揣着满腔雷霆之怒,他们带着技术人员,把整间仓库如同抄家一般横扫了一遍,搜出了无数DNA的痕迹,雄心勃勃地带回去化验了。
但林檎越分析,越觉得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人、怪胎。
一般大胆妄为的人,很难兼有“心细如发”这个特质。
可就冲对方连石头也能搬起来一点点擦干净的态度来看,林檎有种预感,两位警官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在贝尔和哈迪忙于调查线索时,林檎想,他要出门去走访一下了。
……
宁灼也要出门了。
临走前,他问单飞白:“你就不想,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要怎么办?”
万一他拆铁栏杆时,有保安来质问他的身份呢?
万一他躲在桌下时,推桌子的人感觉分量有异,低头掀开罩布检查呢?
万一那天的天气预报有误,是个大晴天呢?
万一有人勤快些,不怕那使用日久、表面干净、实则藏污纳垢的旧罩布,动手把罩布抹平,把他精心设置的小机关弄掉了呢?
万一那两个学生是个愣头青,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呢?
万一他推开仓库门出来时,一栏之隔的家属楼那边正好有人经过呢?
……
单飞白正是爱吃爱玩的年
纪,嘴里闲不住,自己给自己剥了个奶糖吃。
听到宁灼的问题,他眨眨眼,轻松道:“那就装傻充愣,找个机会回收炸·弹,再重新想一个计划呗。”
他顿了顿,用撒娇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事实:“宁哥,这是我这大半个月来搞的第三次谋杀了。”
“一次是哈丹出来采购物资,一次是李顿出来给联合健康旗下一家公司的经理送全家福套票。我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单飞白眼巴巴地望着宁灼:“……我怕你生气,失败的那两次,我都没跟你说。”
宁灼心平气和之际,只感觉想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知道。”
单飞白脑袋微微低着,他的头发蓬松蜷曲,是一头好头发,只有在脑袋后头扎出一把俏皮的小狼尾,才能勉强收拾服帖,“……就想要把事情做成了,叫宁哥高兴。”
宁灼是很少笑的,而且今天笑过了,不好再笑。
于是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来,在单飞白的脑袋上奖励似的摸了一大把。
——看他这副样子,宁灼总有种想法:他那密密的头发下面,或许有一双毛茸茸的狼耳朵。
狼耳朵单飞白当然是没有。
但被宁灼冰冷如雪的手指擦过头皮,他的肩膀微微一颤,手握住了桌子角,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他前倾身体,专心地享受着抚摸。
宁灼却很快抽回了手,以向他走来时同样的步速,快步向外走去。
宁灼想,他有正事。
但他又想,快去快回。
至于为什么要“快去快回”……
宁灼向来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敏锐直觉。
直觉告诉他,先不要去深想,你不应该去想这种事情。
所以他就深呼吸一记,管好自己,真的不再去想。
单飞白很快恢复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他默默起立,把盘碟一只只丢到洗碗机里,拖着步子回到了宁灼的房间。
屋子里满是宁灼的气息——薄荷油的味道,清凉微苦。
单飞白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沉默地、快乐地打了好几个滚。
……
宁灼向外走时,在走廊上迎面撞见了来拿营养补液的匡鹤轩,以及另一名“磐桥”的雇佣兵。
匡鹤轩本来正插着兜跟那年轻人讲话,瞧见宁灼后,立刻把双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规规矩矩地一点头,一句问候在嘴里转了两圈,没能发出来。
宁灼也只是分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一阵风似的从二人身边掠过。
年轻雇佣兵明显感受到,身边匡鹤轩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压低声音问:“匡哥,你怕他啊?”
转过头去、看宁灼的身影渐行渐远,匡鹤轩才小声骂道:“……屁。”
匡鹤轩这辈子怕的人不多,单飞白算一个。
老大有钱,会玩,在怀揣一腔奇思妙想的同时,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厉害人物。
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谁也摸不准他的脉,自然是畏中有怕。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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