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京侑和萧祯缇在第一时间赶到A大,在办公室里和撞见这件事的老师谈,力保郁耀清,要求当面和席留璎谈话。
消息传进医务室,她拒绝。
于是通知家长,要和家长谈。
她同意。
席谈蔺正在来A大的路上,她在医务室内,送她出多功能厅的女老师和七班班主任在陪她,医生在帮她处理身上的伤。
手臂被铁皮刮破,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后脑勺被撞出小凹口,同时手臂、肩膀、胯骨都有淤青。
怎样看都是受害者,毫无疑问。
这件事卓灵是要力压的,卓灵学生和二中学生全都被没收手机关在宿舍内,不允许外出也不许与外界联系。
一切的一切都等谈话结束。
这晚凌晨,学生宿舍楼陷入黑暗与沉寂时,席留璎披着席谈蔺的外套站在宿舍楼下,听他和她复述谈话的结果。
结果是郁家要席留璎退学,席家要保席留璎母亲母家,不让消息传出去,双方达成共识让席留璎自愿退学。
席留璎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郁耀清有家里人撑腰,他的前途不会被断送,他的名声在多年后会被扭转,他的人生仍旧闪闪发光。
这是结果,但这绝不是结局。
她一声不吭坐进席谈蔺的车,迈巴赫驶离宿舍楼时,郁钧漠站在四楼房间内看。
他的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巨蛇直挺挺躺在木质地板上,灯光只照一束进房间,而就在灯光边缘,没有被照到的桌子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安静地躺在那里。
迈巴赫开走,再也看不见。
郁钧漠摸了一把脸,脚步沉重地走回阴影当中,坐到床沿,抱着头,肩膀沉下去。
……
卓灵高中和夏城二中的参观日活动被迫暂停,学生们被遣回各自学校,联合论坛被老师介入不允许传播这件事,但口口相传是止不住的。
这是好事,因为席留璎不会受到影响。
办完退学手续,席留璎彻底成为自由人,生活中少去一件压力最大、占时间最久事情后,从重压中突然抽离,她反而清闲得不习惯。
又恰好遇上换季流感期,所以席留璎感冒了。
她只要一感冒就必然发烧。
席谈蔺在帮她取药,她额头上贴着退烧贴,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直到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才睁开眼。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那道女声的主人,反而看见了管佳音。
席留璎蹙眉,直身。
管佳音手上拿着一张单子,身边跟着两三个朋友,她的手扶着后腰,友人将她护在圈子里,她笑着在同友人交流。
席留璎视线一直追随她,见她摁电梯去往四层——妇产科。
妇产科。
“……”
席留璎感到本来烧得晕乎乎的脑袋开始撕裂地疼,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步伐艰难地朝管佳音那里走去,她正在人群中排队等待上电梯。
“樱桃?”席谈蔺的声音。
她转头,哥哥正往她这里走。
席留璎没有回应他,只想立刻追上管佳音问清楚,转身,却看见管佳音已经回身,面对她,与她对视上的那一刻,两人之间人群攒动,她看见管佳音朝她轻笑。
医院咖啡厅。
“只是老毛病犯了,过来例行检查而已,我每三个月就会来一次。”管佳音把自己的化验单推到席留璎面前,“现在可以放心了?”
席留璎原先没想过自己会与管佳音这样面对面谈话,更没想过她丝毫不避讳与自己见面,敞开天窗说亮话。
还有难以预料的一点,管佳音的声音竟与沈一狄极其相像。
“对不起。”席留璎没有把她的化验单拿起来看,沉声,“我不该那样想你。”
“没关系。”管佳音笑道,“看来钧漠可以放心了。”
席留璎疑惑。
“如果他知道你这样在乎他,紧张他,大概可以睡个好觉了。”管佳音喝一口咖啡,“他现在睡觉要靠褪黑素,几乎已经是依赖的程度。”
“你们……”
“你是不是想问,我要他回报我的是什么?”
“……也不是。”
面对管佳音的大方与坦然,席留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她抿唇,手指攥着裤子,为自己将管佳音想成那样不自爱的人而自责,为再次不信任郁钧漠而内疚。
管佳音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要的是沈一狄。”
席留璎错愕抬头,管佳音温柔地笑着:“你们的事情,钧漠都和我说了。我这个病就是沈一狄害的,初中的时候……”
她将自己初中的遭遇告诉席留璎。
席留璎听得呼吸颤抖。
至此她才明白郁钧漠的坚持,明白他和管佳音“分不开”的身不由己,明白他每一次踌躇的言不由衷。
作为一名男性,他拥有伤害管佳音最深的性别,他没有立场替管佳音说,更没有资格评论她的遭遇。
“……”
席留璎心痛,也觉得荒唐。
沈一狄比她想象中还要恶毒。
“你等我一下。”席留璎起身,出咖啡厅,走到停在路边的迈巴赫旁,敲车窗,“哥。”
席谈蔺降下车窗:“谈完了?”
她摇头:“阮叔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席谈蔺把号码告诉她,席留璎折返咖啡厅,把手机放在管佳音面前,屏幕上是联系人号码:“阮副院长,夏城最厉害的妇产科医生,你去找他,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希望可以帮到你。”
管佳音欣然接受。
“我对自己的懦弱感到抱歉。”管佳音说,“一开始我被这件事影响太大了,辍学,家里人都因为我的事被影响,我妈生病,我爸破产,经济状况一落千丈,我一边偷偷打工一边读书。前两年我们家所有人状态都很差,我还差点得抑郁症。我知道我的债不该你去帮我讨,我做模特也是想有更多的人脉和资源,也想自己报复她,可是沈家的阶级摆在那儿,像我这种人,根本没法做到复仇。”
席留璎看着她,鼻腔酸涩。
来夏城这半年,身边许多人在利用她,要她替他们讨债,直到她发现后,他们才对此感到抱歉,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样做其实不义气。
只有管佳音不是。
只有她不是。
席留璎伸出手,握住管佳音的手:“你很好,佳音,我好高兴能和你这样坐下来谈心,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最有力的把柄。抱歉,联考的时候我还想过……”
“我知道。”管佳音笑道,“所以缺考是我自己决定的,不是钧漠。”
席留璎微睁大眼。
“哎呀,”管佳音说,“你俩爱得这么轰轰烈烈,双方都累,很多事都是想为对方好,又不愿意告诉对方,何必呢?付出了就要告诉他啊,郁钧漠也是,嘴巴和蚌壳一样张不开的,他这几天因为你和他弟弟的事很颓废,吃和你一块儿的那男生的醋都吃到自残了,也不敢来找你,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管佳音嘴快,说这话时没立刻反应过来,等她捂住嘴,席留璎已经红了眼。
她怔怔地坐在那儿,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整个人就好像浮在水中,一点力气也没有。
“啊,”管佳音打了下自己的嘴,“我完全没有替他卖惨的意思啊,我就是嘴快了,主要我觉得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弄得这么复杂这么你死我活的,实在是没必要。我也会和他说今天我们俩的事的。”
席留璎摇头:“你别告诉他。”
“我要告诉他。”管佳音的语气十分肯定,她反握住她的手,“既然你们都开不了口,那就我去说。你们都帮了我很大的忙。”
“留璎。”她亲切地喊她,“我能帮你做的,还有什么?”
席留璎看着她,紧紧抿唇,克制情绪,胸口缓缓起伏,做深呼吸,轻轻慢慢地说:“保持现状。”
“先不要离开郁钧漠,让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告诉他,高考前我不会和他见面,让他也不要来找我,看住他,叫他什么都不要做。沈一狄的事我打算等高考后再办,因为我要她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再被学校抛弃。”
管佳音皱了皱眉。
“从来没得到和得到后又被抛弃,你觉得哪个更狠?”
管佳音明白了,笑:“你真的好厉害。”
她摇头,什么也没说。
……
咖啡厅门口的风铃被管佳音推门出去的动作摇响,声音婉转,直到风铃再度沉寂,席留璎仍坐在位置上恍惚。
可是,佳音,我和郁钧漠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你,也不是凌誉。
坐在席谈蔺的车上回台恩路时,她始终望着车窗外出神,心情低落。
席谈蔺看她这状态,心烦,但开口仍旧温和:“你喜欢他什么?”
席留璎不答。
“樱桃,你拎得清一些,想想你跟他在一块儿开不开心?能不能有正向的反馈?你们这段关系是不是健康的。”席谈蔺耐着性子讲,“这些你想过吗?”
“哥。”她闭了闭眼,虚弱地说,“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席谈蔺不说话了。
迈巴赫在台恩路停下,席谈蔺看见门口坐着个凌誉之后,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这又是一个。”
“跟他没关系。”席留璎解安全带要下车,席谈蔺拉住她,“你先告诉我,我刚问你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席留璎看他。
“哥。”她轻道,“我刚来夏城时你在国外,知道我在这儿你才回来,但在那之前,郁钧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
“那天我没吃晚饭,虽然我还和他吵架,但他给我买了玉米烙。玉米烙,只有江南才有玉米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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