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裕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揪住韩光远的衣襟,他乃是武将,又身形高大,这么一拽扯,韩光远发髻凌乱,都站不稳了。
韩青霜到底心急,“窦大公子!还请听我三叔一辩。”
窦明裕说得激昂,“我不知道韩三爷和我娘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娘嫁给我爹之后过的并不如意,若是你们仍有私情,我只会为我娘鸣不公。”
柳卉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韩光远跳出来要见她的一双儿女,算作个什么事儿?韩光远又并非他亲爹,他凭何要为同情于他?
窦明裕说的绝情,窦明旖听得叹了口气,韩光远则是目光呆滞,他捂住脸,道:“是我无颜见你们,我只是太过想念卉儿了,却是忘记你们说到底都是窦谦的孩子……”
“莫要那样喊我娘!”
窦明裕当真不愿,看见自己娘亲死后还要受人污蔑,说她不守妇道。
“明裕,不论你信或不信,我和你娘之间,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韩光远愧疚万分,嘴角不自觉多了几分嘲弄,“兴许打起初,便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娘嫁给窦谦,只可能是她心甘情愿,无人能够逼迫于她。”
窦明裕张了张嘴,脸色却是好看了一些,而窦明旖心口疑惑更重,她坦白道:“韩三叔,我娘是否心甘情愿我不知晓,但我爹娘的感情并不算好,且我娘早早离世,如今我和兄长只想弄清我娘当年的死因,可否请您开解一二?”
韩光远刹那凝望着窦明旖的脸,少女的芙蓉面冷静、执着且温柔,当真是柳卉的女儿,与她一模一样。
他不禁忆起那年,柳卉见到他后,一改往日的如沐春风,而是冷脸推开了他,她说:“光远,就此作罢,你我就当不曾相识。”
韩光远想问为何,然而柳卉已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不给他半分说话的机会。
“你娘……卉儿她,我和你娘算是旧识,她酷爱读书,那时我在京中,时常去青松书铺,在那处我和你娘认识的,我们都喜欢一类书,因而相谈甚欢。”
韩光远留恋窦明旖的面容,更在怀念柳卉,只是他的注视太过赤_裸_裸,致使齐谨皱了眉,侧身便挡在了窦明旖的身前。
“说事便说事。”齐谨稍有不虞。
韩光远一眼便看穿齐谨对窦明旖的情愫,他摇头笑了笑,眸子里是回忆,“原本我打算待卉儿及笄,我便去柳家提亲,刚巧那年我高中,更是有了一分把握。她及笄那年,我送了她一只我亲手刻的梅花簪,她收下了,我以为她是懂得我心意的,确实,她是懂得……”
窦明旖心中大惊,那只木簪梅花簪,怕不是就是芭蕉留下的,她娘所珍爱之物。
韩光远又说:“只是没料到还不等我去柳家,她便命人来寻我,并说让我再也不要来找她,从此她闭门不再见我。”
“那我娘为何会嫁给我父亲?”
窦明裕瞅到韩光远黯淡的眼,他跟着询问:“我娘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没有人比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唯有一种可能,她当年确心悦我父亲。”
“不。”窦明旖否了窦明裕的话,一行人都看向了她,她缓缓道,“韩三叔的梅花簪,是我娘生前最爱的簪子,她素来爱戴,我却是觉着她对韩三叔并非无意。”
韩光远的眼里涌起希冀,隐有泪花,“她不让我见她,我便信守诺言,再也没找过她,后来才知道她下嫁窦家,她成亲那时,我是目送她出府出嫁的。”
窦明旖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韩光远周身充斥着的那股悲凉。
齐谨难得补道:“你多年未娶,是为了柳卉?”
“是。”
韩光远闭了闭眼。
齐谨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他幽深的眸子睨向窦明旖,那里头的意味让她胆颤心惊,他赞了一句,“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韩光远自嘲笑笑,再重情义又能如何,他可以眼见柳卉所嫁他人,却不愿心爱之人含泪九泉。
阴阳相隔,他连她的音容笑貌都难再见一回。
窦明旖疑虑未解,“所以……”
如今得知柳卉出嫁之前,心属乃是韩家的三叔韩光远,窦明旖更是不解,那么当年母亲为何要嫁去窦家,嫁给窦谦?
韩光远道:“你娘不是糊涂人,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她便是那样的坚决,让人忘却不了。”
齐谨瞥窦家兄妹,终是说了内心之话,“柳伯母,多半是因为陛下,所行无奈之举。”
这话仿若惊雷,劈得几个人都呆若木鸡。
窦明旖问:“我娘怎会和陛下……”
“你娘及笄,若非仓促下嫁,是要入宫选秀的。”齐谨毕竟是太后最亲的孙子,宫中许多事他如何不知晓,“皇祖母曾说过,陛下这么多年,都没忘过柳伯母,若是那年柳伯母入宫,姜皇后只怕都要让位了。”
帝王的钦慕并非好事,对寻常女子来说堪比利剑,窦明旖比谁都清楚。
齐谨道:“柳伯母被皇后传召入宫谈话,便是因着陛下有意,那回差点就被留在宫中侍寝,还好皇祖母过去了,止了皇后这一荒唐的举动。”
窦明旖和窦明裕气得俱是满脸通红,两人都没料到柳卉曾身陷这样的困境。
眼看选秀迫在眉睫,柳家又是执掌兵权的大家,若想和同为工部尚书的嫡子结亲,这事怕是陛下不会首肯。能在短日之内下嫁的,只能是低门,后选来选去,柳卉挑中了才上任,又在宫中出了四妃之一的窦家。
窦明旖没来由的悲痛,她娘出嫁并非本心,全是受皇家的逼迫。
来不及再议这桩辛秘,窦明裕却是忆起什么,心急如焚,“那再过些时日,我妹妹岂不是也要入宫选秀?她和我娘长的那么像,不会……”
窦明旖的眼神迸出寒光,顷刻之间,她好像明白为何前世她一参选,便成了陛下唯一钦点的妃嫔,又为何会受皇后与清妃姑姑的双重折磨。
齐谨自是当时看了过来。
他不过离京几年,因不知晓柳卉和陛下的辛秘,便没有上心选秀。可还是低估了陛下要得到柳卉的决意,得不到柳卉,那便要得到她的女儿。
窦明旖一入宫,陛下见到她那张脸,顾不上更多,当场失态,甚至不顾太后的反对,下旨册封窦明旖为窦才人,当晚便要宣召侍寝。
齐谨得知消息的时候,窦明旖已入深宫数日之久。
好在宫中有姜皇后与清妃,两人都不愿让窦明旖一介小小四品女,立于头顶,因而出手阻拦了陛下,窦明旖没能侍寝。
而齐谨这面病发太重,回去不能,每日都饱受煎熬,他一面想救窦明旖于水火,一面痛恨自己破败的身体,毒发严重之时,他脑中一遍遍回荡的都是窦明旖抱着他,哄他:“都会好的。”
可等他身体好些,再杀回京,一切都来不及了。
窦明旖死在了那座深宫,死在了枯井之中。
他命人挖出了她的尸骨,安葬在了宁王府的私院,她不是深宫后妃,更不是窦家的女儿,是他未过门的妻。
而这一世——
齐谨的桃花眼深邃,他抿唇定定道:“明旖不会去参选的。”
窦明裕诧异他如此笃定,“为何?”
齐谨一道目光扫来,窦明裕闭了嘴。
窦明旖的心里却安心了不少,齐谨所说的话一字千金,他说不会,那么她便真的不会去选秀,更不会被陛下看中。
齐谨望过来,郑重道:“你如今已是四公主的伴读,在宫中万事都要当心,尤其是陛下曾未能封你母亲为妃,恐怕见到你,不会善罢甘休。”
世间之大,莫过于皇权,窦明旖忽感一座巨石沉重的压在身上。
“窦大小姐不会有事吧?”韩光远很难不担忧,他怎么能眼看着窦明旖在宫里出事,她是柳卉的女儿,便像他的女儿,“做公主伴读,岂不是见陛下的次数,便多了……”
齐谨盯着他许久,后开口振振有词,“韩三叔,你可愿入朝为官?”
“什么?”
“柳卉的一双儿女,你可想护着他们?”齐谨最是会拿捏人心,不得不说,对韩光远,他掐住了七寸,“如今韩家起势,若有朝一日,他们二人遭遇不测,你一介布衣,又能做的了什么?”
韩光远身心俱震,他抱拳就道:“请殿下明示。”
窦明旖瞥齐谨,见他侧脸平和,不禁猜测齐谨这是打算用韩光远?
“当年你高中探花,却不曾担个一官半职,现下青州一案牵连甚多,我可以给你寻个官职,你觉着如何?”
“殿下!”
韩光远有些激怀,然而齐谨却道:“但我要你发誓,发誓若入朝为官,往后需得尽心庇护窦大小姐,你能做到吗?”
窦明旖心口有暖流流过,原来他都是为了她,齐谨真是考虑甚多。
“我以命起誓,柳卉的儿女便是我的儿女,我在世一日,便护他们一日。”
韩光远没有犹豫,齐谨满意点头:“很好。”
窦明裕眸子复杂,他看向齐谨,拱手道:“多谢世子殿下。”
齐谨看了他,又看了窦明旖,他凝着她笑,“你无需谢我。”
他只是一心为了某个姑娘罢了,前世之错,今生绝不重蹈覆辙。
……
翌日,窦明旖乘坐马车入了宫。
自被选为公主伴读,如今每两日都需得入宫陪着公主。窦明旖身为四公主齐溪的伴读,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前世她在后宫便是与齐溪来往甚多,因两人一个是受陛下冷落的妃嫔,一个是宫婢所生之女,无地位更不得宠,因而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窦明旖教齐溪下棋,几乎是每日齐溪都会来她的宫殿,两人一下便是半日,如此日夜反复。
然而这样平和的日子,因齐溪之死而打破。
很快罪名下来,皇后的懿旨之上一字一句:窦才人蓄意谋害公主。
窦明旖被定了罪,受尽折磨。
四公主齐溪所居的清溪殿,乃在皇宫的西北角,窦明旖对此处十分熟稔,她来到这里时,齐溪正在殿门口探望,那张俏皮的小脸很是灵动。
“窦大小姐!”齐溪提着裙摆奔来,她不过十二岁,对新来的姐姐很是新奇,“听说你便是母后为我择的伴读?姐姐你生得真好看,我瞧着便欢喜。”
“四公主谬赞了。”
窦明旖福礼之后,与齐溪一同入了殿内,两人路上聊了些别话,多是齐溪在说,她不愿读那些个死书,光是看着就头痛。
“那你可愿意学下棋?”
窦明旖让知秋取来棋盘,在两人身前摆定,齐溪眼里有光,“下棋?”
还是同上一世一般,窦明旖摆了一出游龙五子,边教她边手把手落了子。齐溪在旁看得有趣,不知不觉听入了迷,窦明旖顺带着谈起了大胤朝的历史,她更没抗拒。
“好啊,明旖姐姐当真被母后送到四皇妹这儿来了!”
娇俏的女音打破清溪殿内窦明旖沉静的嗓音,三公主齐湘寻了过来,她嘟着嘴埋怨着,自顾自跑到窦明旖身侧落座,又道:“明旖姐姐,你教了四皇妹,也得教教我啊!我同母妃说道了好久,都没能央求到你做我的伴读。”
随齐湘来的,还有她的伴读,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冉茹云,窦明旖看过去,对象无奈摇摇头,她叹气道:“三公主,冉大小姐亦是京中出色的贵女,皇后娘娘既然能给你指了她,定是认可于她的。”
冉茹云投来感激的目光,齐湘不愿意她做伴读,可有些话却落了她的脸面。
齐湘嘟了嘟嘴,仍是不愿,“可是明旖姐姐,我就想你做我的伴读嘛。”
“那不如你和冉大小姐都来这里,我和她一同教你和四公主吧。”
“好啊!”
这个提议齐湘却是满意了,齐溪有些不高兴,她和窦明旖的独处一下就变成了四人相处。再说了,她和齐湘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
齐溪便抱了棋盘,“明旖姐姐,你还没教会我下棋!”
她听齐湘喊“明旖姐姐”,她也要如此喊。
窦明旖笑道:“好,我来教你。”
“我也要学下棋!”
齐湘不甘示弱,凑了过来。
窦明旖教着齐溪下棋,齐湘就在边瞧着,而冉茹云则命宫婢们端来茶水,给几个人。
下着下着,齐湘也要上手,抢了窦明旖的位子便和齐溪对弈,只可惜齐溪的底子不错,得了窦明旖几分真传,而齐湘是个破棋篓子。
下了几局,齐溪忍无可忍的咬牙,“三皇姐,你是一点都不会下棋啊!”
“哼,我不管,我会的!”
“可你这……”
“四皇妹,你闭嘴!”
齐湘涨得脸通红,齐溪无可奈何,只能忍耐着,继续陪这个坡起篓子下完。
不知怎么的,齐湘明知道自己棋艺差,而齐溪却极有天赋,她偏偏日日都来清溪殿,回回都要找齐溪下棋。嘴上说着让窦明旖教自己,可手头上却不放过齐溪,死缠烂打,让她作陪。
一连着七日,齐湘来下了七日的棋,齐溪早麻木了,每日是摆好了棋盘,就等着齐湘来。
这一日,窦明旖来的早些,见到冉茹云已是先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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