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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药酒

沐王挥退了李景渝三兄弟。

偌大的泓德殿,瞬间只剩下他一人。

他拿起那封薄薄的信笺,火漆碎裂,信纸展开。里面是宁煜亲笔,字迹凌厉:

西南小国自立,迁都天蓝城。此城距我煊国山高水远,然,与陛下之荣湘城,仅一河之隔。陛下若对天蓝城有意,何不驱策荣湘守军一试刀锋?

届时,朕以煊国之主名义作保,绝不在陛下用兵西南之际,于北方边境妄动分毫。烨光城交割,便是朕此番诚意之明证。

陛下能拓土几何,全看荣湘军之利。纵使寸土未得,顺手削去荣湘兵权,于陛下而言,成固欣然,败亦无亏。

啪嗒。

一滴冷汗,毫无预兆地从沐王额角滑落,砸在信纸上。

泓德殿内的光影渐渐隐退,黑暗中,沐王喃喃自语。

“宁煜,当初,你就是这样挑唆的,朕的皇儿们自相残杀的吗?”

*

南驿馆门前空地挤满了人。

泾安城的夏风燥热,卷着尘土和人群激愤的汗气。

“煊国的杂碎,也有脸住进南驿馆?”一个粗壮汉子挥着拳头吼,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

“背信弃义的狗东西,刚打完仗就敢来。”旁边的妇人跟着唾骂,声音尖利。

“滚出泾安!”

“滚出去!”

群情汹汹,咒骂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掀翻驿馆的屋顶。

煊国背刺硃国在前,悍然攻打沐国在后,血仇未消,煊国使者在泾安百姓眼中,与豺狼无异。

谢明璃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

一身微旧的水红细棉裙,混在粗布衣衫的百姓里。

可那张脸,即便脂粉未施,在人群中也美得晃眼。

宫门过来的方向一阵骚动。

煊国使团一行,在无数唾骂声中,穿过人群走来。

为首的苍鹰、苍鳞脸色铁青。

饶是他们心狠手辣,身处沐国都城,面对这沸腾的民怨,也只能强压着戾气。

行至驿馆门前,苍鳞脚步猛地一顿,目光锁定在那抹水红身影上。

他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苍鹰的衣袖。

苍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谢明璃。

他眼底瞬间翻涌起恶意,几步就跨到谢明璃面前。

人群的咒骂声因苍鹰这突兀的行为而滞了一瞬。

“过几日便要随我们一起回煊国了。”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谢明璃冰冷的脸,“谢姑娘、、哦不,我现在是该称你一声三公主,还是皇后娘娘呢?”

皇后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恶意的羞辱。

话音落下的刹那。

“啪!”

一道清脆的掌掴声。

谢明璃收回手。

她甩了甩微麻的掌心,看着苍鹰脸上迅速浮起的清晰指痕,扯动唇角。

“替我兄长打的。”

苍鹰的脸瞬间扭曲,他半边脸颊火辣辣地肿起,眼珠子要瞪出眼眶外。

“你——”

“别生事。”苍鳞猛地按住他几乎要拔刀的手臂,声音带着警告。

苍鹰胸膛起伏,他,忽地抬起左手。

小指位置,齐根而断。

“看见了吗?”苍鹰举着那根断指。

“就因为给了你一匕,陛下就砍了我一指。”

他死死盯着谢明璃,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断指之仇,我苍鹰记下了。”

谢明璃的目光落在那丑陋的断指上,嗤笑一声,不给他一字回应。

“谢明璃,收起你那点可怜的骨气,千般不愿又如何?三日之后,你也不得不乖乖跟我们回煊国。”

他狞笑起来,“想想看,陛下灭了你的国,你却要靠着他施舍的恩宠才能苟延残喘。你的余生,注定在痛苦和屈辱里煎熬。而我,”

他舔了舔嘴角,“会睁大眼睛,好好欣赏你这副模样。”

“断你一指,是你应得的报偿。我方才送你的这一巴掌,”

她微微抬了抬下颌,眼神睥睨。

“不过是利息。你欠下的血债,远不止这些。苍鹰,记住,债,是要连本带利还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贱人。”

苍鹰被彻底激怒,还想扑上,人群的愤怒却在此刻彻底爆发。

“打他!”

“砸死这煊狗!”

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不知谁扔出的石块,劈头盖脸地朝着苍鹰、苍鳞等人砸去。

“走。”

苍鳞厉喝一声,拉着狂怒的苍鹰,狼狈不堪地闪身躲进驿馆大门。

门内,苍鹰抹掉脸上腥臭的蛋液。

“一个泼辣任性的亡国公主而已,陛下竟对她这般执念,有时候,真后悔那天没杀了她。”

“闭嘴。”苍鳞打断他,眼神锐利。

“这么久,你还没看透吗?她是陛下的逆鳞,碰不得。”

“除非,你想死。”

*

泽惠宫里,空气闷滞。

凌王李景渝、越王李景治和庆王李景澈,兄弟三人默然端坐,各自捧着一碗冰镇过的莲子羹。

莹白的莲子沉在琥珀色的汤里,碗壁挂着冰凉的水珠。

本该是消暑佳品,却无人有心思品尝。

偌大的殿内,只有玉匙偶尔碰触碗沿的细微脆响。

太后斜倚在凤榻上,闭着眼,眉宇间凝着疲态。

她没睁眼,只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三人带着各自沉甸甸的心事,行礼告退。

殿门合拢,殿中只余太后一声叹息,幽幽散开。

心腹掌事姑姑玉竹走到太后身边,附身附在太后耳边。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将泓德殿内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报给太后。

“啪嚓。”

太后手中的白玉盏被狠狠掼在地上,莲子汤羹四散飞溅。

“好一个皇帝。”太后倏地睁开眼,浑浊的眼底散出精芒,“连杀子之仇都能忍气吞声咽下去,倒不如那亡国之人有几分血性。”

玉竹垂首侍立,小心翼翼:“娘娘,陛下若真应了煊国……”

“应不应随他,谢明璃的婚事,皇帝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只是……”太后从齿缝里挤出气音,“煊国来的两条恶狗,必须死。”

“帝王冷血,我的乖孙子景深的仇,指不上别人的。”

玉竹略一迟疑,又凑得更近些,将南驿馆门前发生的事,细细禀报。

太后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

“明日一早,传谢明璃来泽惠宫,领罚。”

*

翌日。

太后宫中的掌事姑姑玉竹踏进玉华阁。

“传太后口谕:谢氏明璃,不敬使臣,挑动民怨,有违国礼,着即至泽惠宫领罚。”

泽惠宫后殿门前,地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裙裾,丝丝缕缕地钻进膝盖骨缝里。

谢明璃挺直着背脊跪着。

日头毒辣,从雕花门廊的东侧,一寸寸,爬到头顶,在她身侧拖出的影子也越来越短。

同一片毒日头下,皇帝的书房,瀚文殿内,却气氛冰冷。

凌王李景渝同样跪在御案前。

殿门紧闭,厚重的帘幕垂下,将殿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所有宫人早已被帝王盛怒之下斥退。

死寂中,只有帝王偶尔的低斥声隐隐传出。

无人知晓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爆发了怎样激烈的交锋。

午后。

瀚文殿的殿门终于吱呀一声开启。

李景渝走了出来。

他下颚绷得死紧,脚步踏出殿门的瞬间,微一踉跄,随即稳住身形,再未回头看一眼,径直离去。

不多时,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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