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阳光透过雕龙画凤的天花板,给金銮殿里蟠龙柱上的金子镶边,看着冷冷的。
殿外,二十四扇窗户半开着,春风一吹,几缕柳絮慢悠悠飘进来,像没根的水草,在这庄重肃穆的地方随意飘着。
可这轻盈的柳絮,根本没法驱散殿里那让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皇帝高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色冰冷,他修长的手指把奏折合上,手上戴着的温润翡翠扳指,不小心碰到了龙案,发出 “咔哒” 一声脆响。
这声音就像打了个炸雷,吓得跪在台阶下的鸿胪寺卿浑身一哆嗦,差点趴倒在地。“贤妃私自收了西域商队二十斛夜明珠,还借着运香料的名义夹带硝石?” 皇帝声音冰冷,目光扫过文武百官,质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户部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明鉴,那批番货走的是江南盐道,沿途关卡皆盖着内务府火印……”
“啪!” 一声巨响,御案上那块温润的白玉镇纸,随着皇帝的怒火飞了出去,像脱缰的野马,直直砸在丹陛前。
瞬间,镇纸碎成了几块,飞溅的碎屑像暗器一样,擦着鸿胪寺卿的耳朵飞过去,吓得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高启气得不行,双手紧紧撑着龙椅的扶手,猛地站了起来,头上戴的十二旒冕旒随着这动作晃个不停,发出清脆的响声。
“内务府归谁管?太子!” 高启大声吼道,声音在朝堂上回荡,带着十足的威严和怒火,“你说说,这火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高成毅身上玄色蟒袍的金线在光影里一闪一闪的,他磕头的时候,发冠上的东珠垂到了额前,说道:“儿臣没管好下属,愿意承担失察的罪过。
不过贤妃娘娘一向贤德,肯定是被坏人陷害了……”“够了!” 殿门突然被撞开,四皇子高成璃踉跄而入,腰间玉佩在青砖上磕出裂痕。他发间沾着晨露,显然是从城外策马疾归:“父皇!儿臣刚从天牢来,母妃她……”
“你还有脸提天牢!” 高御渊眼睛瞪得像铜铃,额头上青筋直冒,猛地一把抓起桌上那封密折,使劲儿扔了出去。
那黄绸密折带着一阵风,“哗啦” 一声在空中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和愤怒。
“朕派你去彻查香会账目,满心想着你能揪出那些贪腐的蛀虫,整治整治乱象。可你倒好,手段太狠了,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放过,一并送进了大牢!你到底把朕的旨意当成什么了,把这朝堂的规矩放在哪儿了?” 高成璃手指紧紧攥着密折的边角,指甲都快掐进手掌心了:“就是因为这事关母妃,儿臣才不得不查清楚。那些西域商队的账本里,不光记着硝石的买卖,还写着每个月十五万两白银的去向 ——”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太子,“而这笔钱,正好和太子殿下私自打造的‘机弩’数量对得上!”“放肆!” 太子的玉带钩撞在青砖上,“四弟莫要血口喷人!‘机努’乃工部新制守城器械,早有奏报备档!”
“各位大人,都来看看!” 高成璃 “噌” 地一下站起身,袖子一甩,把手里的东西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 “咚” 的一声,周围的茶杯都跟着晃了晃。
“工部报备的图纸上,画的明明白白是床弩,说普通士兵在战场上就能用,保家卫国。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目光锐利,快速扫了一圈朝堂上的众人,见大家一脸疑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伸手扯开衣服,动作麻利地从衣服内衬的夹层里抽出半卷牛皮纸。“儿臣昨晚,冒着生命危险偷偷进了东宫的军械库,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这个。” 说完,他小心地展开牛皮纸,上面用墨线画着精致复杂的图案。
“各位大人仔细瞧瞧,这上面画的哪是什么床弩,分明是能一次连发十支箭的机关弩!这兵器威力巨大,一旦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后果简直不敢想。咱们朝廷的《武库律》早就写得清清楚楚,私自制造违禁兵器,要诛九族的!” 牛皮纸在台阶上展开的那一刻,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御史台的老臣们交头接耳,武官们手按剑柄,却不敢轻举妄动。
高启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伸手去拿龙案上的茶盏,结果把盏里的凉茶泼了一身。“成毅,这图纸……” 皇帝声音沙哑得可怕,“当真与工部报备的不同?”
太子额间青筋暴起,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掷向高成璃。四皇子侧身避开,镇纸擦着耳际飞过,在蟠龙柱上撞出火星。
“高成璃!你安的什么坏心眼儿,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眼睛通红,像要吃人似的,大步往前逼过去。
他那绣着五爪金龙的蟒袍下摆,在地上乱糟糟的奏折上随意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气得声音都抖了,几乎是喊着说:“我平常处处忍让你,这还不够吗?现在你居然丧心病狂,想用这些假东西,把我往绝路上逼。你真以为我会乖乖让你欺负?“
“假的?” 高成璃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半块虎符,“这是在军械库暗格找到的,跟父皇腰上那块虎符的纹路一模一样。要不是昨晚番商招认,说太子才是硝石的真正买家,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虎符坠地的声响像惊雷炸响。
高启踉跄着扶住龙椅,冕旒下的脸涨成猪肝色。太医令慌忙捧着药匣上前,却被皇帝挥袖打翻。
“逆子!” 高御渊怒不可遏,伸手抓起案上的玉玺,作势要狠狠砸过去。贴身太监见状,赶忙上前阻拦,才没让玉玺砸出去。“当年你母妃难产去世,朕把你交给皇后抚养,没想到竟养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来人!“
“父皇且慢!” 高成璃突然扯开外袍,露出缠满绷带的左肩,“这伤是昨夜军械库中,太子殿下的护卫所赐。儿臣若贪生怕死,此刻该学某些人销毁证据,而非冒死呈上这些!”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闷雷,乌云把殿上鎏金蟠龙的影子都给遮住了。
太子看着地上的虎符,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蟒袍上的金线在昏暗天色里泛着冷冷的光。
高启扶着龙椅,喘着粗气,冕旒上垂下的珠串晃来晃去,映出一片破碎的光影。“都下去。” 皇帝挥退群臣时,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成璃,你且说说,那批硝石究竟……”
“回禀父皇,硝石已经运到幽州了。” 高成璃跪地磕头,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太子跟番邦商人商量好了,等到秋天马匹膘肥体壮的时候……”雷声炸响的刹那,暴雨倾盆而下。
雨幕中,锦衣卫的马蹄声穿透宫墙,向着东宫疾驰而去。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丹陛上。
积水很快就蔓延开了,蜿蜒成一道道红色的水流,看着就像鲜血一样吓人。
虎符和图纸上的朱砂被雨水一冲,慢慢洇散开来,跟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丹陛的纹路往下淌,在蟠龙柱下聚成了一滩狰狞的血泊。
高启双眼圆睁,气得双手猛地扯下冕旒,那十二串玉珠带着劲风,像冰雹一样,直直砸向太子高承煊。
只听 “噗” 的一声闷响,玉珠重重打在高承煊蟒袍的肩头,蟒袍上瞬间绽出一朵朵红梅,跟周围的血色混在一起,都分不清是雨水、朱砂还是鲜血了。
“私造违禁兵器,私刻虎符!” 皇帝愤怒地咆哮着,震得梁间铜铃直晃,鎏金龙椅扶手上的螭纹都被他的指甲抠出了白痕,“你当朕是乾清宫里的泥菩萨,什么都不知道?!”
高成毅膝行半步,膝盖碾碎积水里的碎玉。
他望着龙案后剧烈咳嗽的父皇,袖口渗出的暗红血迹正顺着明黄龙纹蜿蜒,恍惚又见那年深秋,背着他奔往太医院的脊梁也是这般颤抖。“儿臣实是为防西北狼子野心!工部报备的床弩不过虚张声势,真正的三弓床弩...”
“闭嘴!” 一支朱砂笔飞了过来,在那人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红印。
高启一把抓起桌上的《武库律》,用力扔了过去,泛黄的书页在雨中纷纷扬扬地散开。“律文第七款写得清清楚楚,床弩连续发射不能超过三支箭!你私自制造能连发十支箭的强弩,还能用虎符调动三卫禁军 —— 你这是严重的僭越行为,按律当诛九族!”殿外惊雷炸响,高成毅突然叩首,额头重重撞在青砖上:“四弟前日与番商密会,儿臣有...” 话音未落,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皇帝染血的帕子甩在他肩头。
“当年你娘难产,是朕亲手给你洗的胎发!还把你给皇后养” 高启气喘吁吁,死死握着鎏金拐杖,指关节都泛白了,拐杖也被攥得嘎吱作响,“如今却养出你这么个想弑君的逆子!”
子时的天牢,比外面的暴雨还冷。
高启拄着拐杖,用力推开铁门,一股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高成毅缩在草堆里,镣铐拖动的声音,惊飞了梁上的夜枭。
“还记得这根拐杖?” 杖尖挑起青肿的下巴,明珠映出两道血痕,“你六岁摔断腿,朕背着你从乾清宫走到太医院,整整三里路。” 话音未落,杖头明珠 “啪” 地碎裂,“可你竟要用朕赐的虎符,取朕的命!”
高成毅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吓得狱卒手里的油灯都晃了几晃。
他死死盯着父亲袖口的血迹,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吼声:“父皇,您真觉得儿臣要造反?四弟跟番商勾结的账本,早就藏在御书房的暗格里了!那批原本要送到幽州的硝石,根本就没出京城!”鎏金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震落墙皮簌簌。
高启瞳孔骤缩,看着儿子腕间被镣铐磨出的白骨:“你是说...”
“是四弟的人劫走了硝石!” 高成毅心急如焚,一把拽住父亲的袍角,大声说道,“工部侍郎张大人是他的心腹,就连虎符印模,也是他们从尚宝监偷去的!他为了给贤妃报仇,已经…………”
晨钟未响,乾清宫已点起三百六十盏长明灯。
高成璃捧着密折出列时,蟒袍上的银线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儿臣查获太子谋反铁证,这是他与西域往来的密信。”
“拿过来。” 高启随手将密折往丹陛一扔,羊皮卷在青砖上缓缓展开,“这跟太子在狱中交代的,简直是天差地别!”高成璃的玉佩撞地碎裂,声音清脆如冰裂:“定是太子狗急跳墙!他豢养死士...”
“行了!” 皇帝把刚咳出了血的手帕塞进袖子里,透过冕旒的缝隙,目光冷冷扫过两个儿子,沉声道:“让三法司立刻去查幽州的硝石都去了哪儿。太子谋反的证据不足,先在东宫待着,不准出门;四皇子擅自闯进军械库,扣三年的俸禄。退朝!”高成璃踉跄着退出殿门,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青铜虎符摆在烛火旁,幽幽地泛着冷光。景元帝高启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虎符上凸起的螭纹,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直直钻进了心窝里。
他低头看向案头的密报,“宁王私铸甲胄” 这几个字,像根尖锐的针,直直刺进了他的眼眶,疼得厉害。
景元帝只觉喉头一甜,猛地捂住嘴,可还是晚了,血珠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滴落在虎符的缺口上,仿佛要将这象征着兵权的裂痕重新填满。
难道是宁王设计居然让两个皇子都着了道?
“陛下!” 随侍太监王安疾步上前,袖中早备好了绣着金线的帕子。
老人佝偻的脊背弓成残月,浑浊的眼珠里浮着血丝 —— 自去年冬猎遇刺后,景元帝的咳疾便再没好过。此刻看着皇帝指节青白地攥着虎符,他想起二十年前先帝临终时,也是这样攥着半枚虎符将江山托付。
“把兵部尚书给朕叫来。” 咳嗽稍缓,景元帝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案上摊开着舆图,宁王封地的朱红标记就像一颗显眼的朱砂痣,而禁军布防的墨点,沿着都城城墙蜿蜒着,像一条锁住城的铁链。
十年前宁王去藩地的时候,自己亲手把这半枚虎符交给他,让他镇守南疆。那时兄弟俩对饮的酒香,仿佛还在鼻尖飘着。王安刚要退下,忽听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回头见御案上青玉茶盏已成齑粉,茶水混着瓷片漫过摊开的密报,“宁王” 二字渐渐晕染成墨团。景元帝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想起三日前宫宴上,宁王捧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笑言 “愿皇兄万寿无疆”,杯中美酒倒映着对方眼角细纹,竟与记忆里总跟在自己身后要糖糕的幼弟渐渐重叠。
“当年要是……” 他小声嘀咕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那还是正德十六年,秋猎的时候,自己从马上摔下来,十二岁的宁王为了救他,摔断了左腿。
永熙三年,大旱闹饥荒,宁王把封地一半的赋税送到京城,马车上还挂着给太子的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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