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商议定了,今年武举就放在八月初一开科。”
申时六刻,紫宸殿内檀香袅袅,乔知意执朱笔点着奏章,九凤步摇垂珠轻晃,对殿中几人总结道:
“各州府初试,考骑射、膂力、兵策三项。骑射要百步穿杨,膂力需举三百斤‘虎贲石’,兵策则考《孙子兵法》十问。”
“八月十五,入围者入京复试。马战破三重木人桩,步战持盾挡箭雨十息——本宫亲自监考。”
她倚在另设出的凤椅上,朝右手侧一瞥,本该端坐在龙椅上的乔昭此刻正耷拉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皇弟!”乔知意突然提声。
“……欸!”
乔昭用手扒拉了下眼睛,一副困极的模样,还带着些懵的看向乔知意:“是定好了吗,皇姐可还满意?”
小皇帝此时卸下了有些分量的十二琉冕,单单一支金冠在发顶束着,乌黑的大眼珠子镶在白玉似的小脸上,正无辜的朝她眨巴眨巴。
他嘟囔着解释,声音软糯糯的:“皇姐可莫要怪昭儿走神,实在是昨夜与公孙尚书聊得太晚,今日寅时不到,太师又来催朕晨读……”
被点到名的卢归帆默默捂住脸。
“昭儿那个困的啊……眼睛都睁不开了,皇姐还不在身边,就只能干巴巴的跟着太师读。”
乔昭把面前堆着的奏折推远了些,伸了伸脑袋,有些想去乔知意身边空出的一截凤椅上坐着。
“但若是皇姐能陪着,莫说晨读,想来连批折子都是有动力的。”
他见着乔知意往凤椅一侧挪了挪,顿时明了她没拒绝的意思,双手往两侧一撑,鸟雀儿似的轻快投来。
乔知意伸手扶住扑来的乔昭,指尖轻点他额前。
“莫要撒娇。”她不禁有些无奈,心底又忍不住惯着他。“方才说的武举章程,皇弟可都听清了?”
上一世的乔昭也是这般腻歪着自己,去长公主府的次数比去后宫妃嫔那儿都多,朝中大臣整日盼着皇帝能开枝散叶,但在她面前就跟长不大一样。
如今又堪堪十岁,名副其实的是个孩子。
乔昭顺势将脑袋靠在她肩头,双臂同时搂住脖颈:“都记着呢…八月初一初试,考生要先在各州府考骑射、举石、兵策……”
他乖的不像话,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玛瑙似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一扫先前的困意。
“皇姐,那虎贲石,朕能举得动吗?”
“那可有三百斤呢。”乔知意忍不住弯起眼睛,笑着回他:“皇弟怎的能举起来,莫不是要压垮自己?”
御阶下,宇文鹤亦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最擅长算学的牧高轩却压根笑不出来。他捋了捋长须,手肘撞上卢归帆腰间,在这年轻的后生转过来后,摇着头和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一斤十六两,三百斤便是四千八百两。
民间寻常稚童都能随口道出“一石米合百二十斤”的常识,而堂堂天子竟对这等计量毫无概念。
牧高轩不禁忧心。若连斤两都算不清,如此发展下去,将来如何审度赋税,又该怎生调配粮饷?
见卢归帆疑惑,牧高轩叹了口气,掰过他的掌心,用指尖写下“数术”二字。
乔昭顿时不服气,一双明亮的眸子瞪得溜圆:“皇姐小看昭儿了,朕可是真龙天子,平日里宫人搬着满箱折子都能健步如飞,朕难道还不如他们?”
“若是不信,朕现在就把皇姐抱起来!”
他不顾殿下还有大臣看着,作势就要拉着乔知意站起,一副要证明自己膂力的样子。
“诶……”乔知意将他扯回:“莫说本宫了,哪怕是本宫再加穆太尉两人,估计都没有三百斤。”
台下的穆安抬了抬眼皮,冷峻的眉峰微挑,余光不动声色的瞥向右手边的傅之衍。
男子正静立着,神色淡淡,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寒潭深处一汪沉寂许久的池水,清冷不起波澜。
不及穆安于心中细想,又听台上女子语气忽然认真起来:
“那今日既然提起了斤两之数,吾家皇弟如此聪慧,可有算过一亩良田需多少粮种?”
乔知意捏了捏乔昭白玉似的小脸,又问:“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要吃多少石米?”
乔昭显然被难到,双肩逐渐垮下:“这……太师只教过朕《论语》《尚书》,未曾……”
大梁以文治天下,以礼乐教化,君子间守的是道德伦理,重的是气节风骨。三师会教导皇帝习经文,诵史书,但至于算学一事,却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过。
“陛下。”
傅之衍忽然出声:“臣斗胆进言,算学乃治国根基。赋税、粮饷、河工,皆需精算。”
他上前一步,如画似的眉眼抬起。
“边关一营三千人,每日耗粮六十石,一石合百二十斤,现市价每斤黍米十二文,若粮官不识数……”
“好了好了,丞相莫要欺负。”
见乔昭已经晕乎乎的一脑袋栽进自己怀里,乔知意赶紧打断这番演算,对于这一大串数字也有些头疼。
都说文人笔下温风细雨,心中藏着风月句,也不知这人怎就舍得放下身段,顶着张清贵脸说出这些的。
她也未学过数术,虽知其重要性,但也只局限于日常的算法,若是多绕几个弯,可就得借助外力了。
傅之衍见状,不动声色地退回原位。
长公主果然敏锐,譬如今日,不过是陛下随口一句戏言,她便即刻察觉数术疏漏,更难得的是懂得因势利导……
“多说无益,何事都要慢慢来。”
乔知意看着怀中蔫头耷脑的小皇帝,语气软了几分:“待几日后武举章程落定,本宫带昭儿出宫走走可好?”
乔昭倏然抬头,顿时好上不少:“真的?”
“自然。”她轻拍乔昭的肩,秀眉微蹙:“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偶尔出宫,去看看粮铺掌柜如何拨算盘,听听老农怎样估收成的。”
“总好过呆在这深宫里,做那‘何不食肉糜’的糊涂君。”
卢归帆闻言,下意识觉得不妥,他指尖抵住方才牧高轩写过数术的掌心,斟酌道:
“殿下,臣以为陛下正值进学关键之时,《春秋》尚未讲完,《礼记》才学一半,若此时出宫游历……”
他一字一句说的慢,劝阻的话语还未落下,另一边的宇文鹤已然轻笑着打断:“卢太师此言差矣。”
他午后特意换了身雀蓝色圆领锦袍,腰间以亮黄腰带作为撞色点缀,身上料子纹样参考了敦煌缠枝卷叶纹,如此打扮一番,纵然是七分的相貌,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及腰的长发以一玉璧高银冠束起,宇文鹤双手叠放作揖,径直朝前走了几步。
“《孟子》有云:‘尽信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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