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某老小区。

“枝枝，请进。”

余思远上前一步，体贴地打开家门，邀请黎枝进入。

刚进门，就有两个人热切地迎上来。

一个老人，一个长相和余思远有五分相似的中年女人。

“这就是枝枝吧，你好，我是思远的奶奶，这个是思远的妈妈。”

老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笑起来颇为慈爱。

“奶奶好，阿姨好。”

黎枝温柔一笑，和程诺在沙发上坐下，余思远妈妈立刻端来热茶。

她握着茶杯，环视四周，轻微皱了皱眉，很快就掩饰过去。

老人敏锐地注意到，眼中精光闪过。

几人坐定，余思远的妈妈，也就是殷文妍，迫不及待地发问。

“枝枝，听说你们家是干实业的？”

“妈！”

余思远恼怒地瞪了殷文妍一眼，为她的直白感到羞愧。

但黎枝看上去却不怎么介意。

“对，是金属行业，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让我哥来说吧。”

她推了推程诺，后者终于等到自己的主场，坐直了，整了整西装，按排练过的那样，不紧不慢地介绍。

“我们家是金属加工行业，给XX车企做供应商，在L市有四家工厂，员工两千人左右吧，不准备上市，因为现金流比较充足……”

余家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程诺，六眼放光。

而黎枝，装作整理衣服，不经意地低头瞥了眼开衫内侧，那里，一支小巧的麦克风正闪着绿光。

-

终于轮到余淼淼上场。

这时，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从开播时的25万，到达150万。

这150w人，超过一半都是来看余淼淼笑话的。

在余淼淼的脸放大，占据主屏幕的一半时，那些辱骂的弹幕层层层叠叠，几乎要把整个画面覆盖住。

余淼淼调整麦克风，开了麦，“各位评委、观众上午好。”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像冰泉流淌。

不少抄着手机发弹幕的网友都愣了一瞬，紧接着涌起恼怒，辱骂得更狠了。

余淼淼自然看不到这些弹幕。

她淡然自若地展示源代码，介绍细节。

短时间接连看了张明轩和余淼淼的代码，即使是根本不懂的人，也能够发现，这两份代码有多么相似。

【我的天，余淼淼怎么有脸在张明轩后面展示代码的，这基本就是一比一复制了】

【业内人士说一下，余淼淼这个代码比张明轩那份好一点，很多地方都优化了】

【这还用想，肯定是偷了代码之后找人润色了一遍啊】

【难评，她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查重？】

在游戏展示之前，主评委示意暂停，似乎要说什么。

李评委拍了拍话筒，笑眯眯的说：“余淼淼选手的代码非常精简，在几位选手中，可以排的上前列。”

“想必，是花费了很多时间在上面吧。”

“随手写的，没花多少时间。”

“呵呵，真会开玩笑。”

余淼淼望向屏幕，“我从不开玩笑。”

李平伟脸色一僵，“年轻人可不要太自负。”

弹幕又涨了一波。

【我靠，这么狂，她还要脸吗？】

【要脸的早就退赛了，不要脸才能走这么长】

【看上去评委也挺不爽她的】

【果然在CAE有关系吧，不然怎么能走这么远】

杜评委看着弹幕，脸色不愉。

她明白，这人中途点评，是为了拖时长，增加热度。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忍不住看向屏幕中的余淼淼，那位被上百万人辱骂的对象。

女孩看着镜头，隔着屏幕，她身上那股冷漠的疏离感更为突出。

不像在认真听评委的教导，倒有种敷衍的尊重感。

也许正是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引来了愈加疯狂的弹幕。

她拉过麦克风，不顾另一位主评委的阻拦，发言道：

“李老师，我们还是让余淼淼选手先进行游戏展示吧。”

滔滔不绝的点评被打断，李评委不满地眯起眼，“既然杜老师这么说，那好吧。”

“余淼淼选手，请向大家展示你的游戏。”

可余淼淼却没有打开游戏，“不用了。”

李评委皮笑肉不笑，状似体贴地问：“怎么，是害怕了吗？”

余淼淼摇头，“上一个人已经展示过了，我认为他讲得很完善，同一个游戏，再展示一遍，浪费时间。”

从评委到主持人，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没有人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挑明抄袭事件。

只有李评委心中惊喜，不管余淼淼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挑起热度，他就乐见其成。

“余淼淼选手，你——”

“不过，有一点我需要纠正。”

余淼淼打断对方的话，她的声音顺着网线传入上百万人耳中：

“我设计的这个游戏，跟抑郁症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意思是张明轩抄袭她？】

【这心态太牛逼了，我就看最后怎么收场】

【我有点佩服她了】

【难道真的是张明轩抄余淼淼?】

【好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些天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

“评委老师，我想说两句！”

张明轩忽然开麦，语气严肃。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这是你作为玩家的看法，那我保持尊重。”

“但这个游戏是我构思了两年的作品，创意和玩法高度相关。”

“如果你说自己是设计者，请拿出证据，而不是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

“这真的是你的作品？”

余淼淼忽然抬头，隔着屏幕，他感觉那冷漠的视线刺在他的身上。

他左手死死掐着大腿，逼自己看镜头。

“当然。”

他的脸上浮现出被羞辱的愤怒。

余淼淼退出屏幕共享，“那你敢不敢打开源代码，给大家看看？”

“这有什么不敢？”

张明轩开启屏幕共享，重新打开代码。

“定位到台词组。”

台词组有两百条台词，前73条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看上去就像随机生成的乱码。

游戏前期NPC的乱码台词都是从这里抽取。

“选取所有乱码台词的第一个字符。”

张明轩迅速定位到台词组，按上ALT键时，忽然感受到不对劲——

为什么他要这么听余淼淼的话？

他取消选择。

“怎么，害怕了？”

余淼淼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含着淡淡的嘲弄。

“不要用这些拖延时间。”张明轩不屑道：“麻烦说些有用的话。”

“如果你仔细看过代码，就不会说这没用。”

“是吗？可我不想再陪你玩这些把戏了。”

张明轩做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样，把代码界面关闭，

“主持人，我请求——”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

“余淼淼选手，下一步是什么？”

女评委突然开口，她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显然，她已经按照余淼淼的话，完成了前面几步。

“下一步，调用M算法，把这串字符解密。”

“算法……”

女评委迅速用乱码新建测试样例。

而中控，也非常有眼色的把女评委的电脑界面共享给所有观众。

女评委正在写调用算法的代码，

这是个很简单的代码，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就能完成。

张明轩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每一个字符的输入，在他眼中都慢了无数倍。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信心满满，可这一刻，看着余淼淼略带嘲弄的神情，看着女评委敲击键盘的手指，他感觉一团阴影笼罩在头顶，让他浑身发抖，血液几乎停止流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时间不要再前进，可以在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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