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十二月，气温转凉。

叶亭瞳站在路边一颗梧桐树下，头顶枯黄的树叶飒飒作响，风一阵接着一阵，冷得他拉高围巾，将冻红的耳朵捂住，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漂亮眼睛，时刻注意过往的车辆。

他在等叶家的司机接他去参加聚会，聚会是沈明淮发起的，他得提前到。

现在正是放学和下班的高峰期，司机堵在了路上，打电话让他走到停车方便的路边等。

叶亭瞳在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车姗姗来迟。

少年皮肤白，冻红的耳朵分外显眼，刚上车的时候因为温差过大还打了个喷嚏，鼻尖也是红的，加上那张半掩在围巾里的小脸，瞧着可怜极了。

司机下意识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两度。

上车后，叶亭瞳不光没有任何抱怨，还主动倾身靠近前座，举起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晃了晃，“李司机你看，这是Ada这一季的新款，刚发售沈明淮就买下来送给我了。”

他嘴角弯出一点弧度，像是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在给别人分享自己的幸福。

李司机反常地没有接话茬，拿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叶亭瞳，镜头聚焦在围巾的商标上。

照片定格，叶亭瞳的脸被深色的围巾衬得精致漂亮，脸蛋泛红，垂着眼的样子在镜头里显得羞涩又甜蜜。

这样的流程双方都很熟悉，叶亭瞳只需要露出脖子上沈家少爷送出的礼物就行。

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

之后两人聊了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叶亭瞳在说话。

李司机偶尔从后视镜看着他，欲言又止。

叶亭瞳被这眼神看得心慌，却只能按捺住当做没发现。

车驶到别墅门口，被保安拦下，说是外来车辆的车不让进。

李司机在前座，很清楚地看到了对面保安眼中的鄙夷。

不是冲他，是冲叶亭瞳。

而在他们之前，分明有一辆非沈家的车进了别墅。

李司机刚想跟人理论，肩头被人拍了拍。

“没事的，我走一段就行，李司机你在这里也方便掉头。”

叶亭瞳早就习惯了这种区别对待。

他语气轻松，只不过下车前，小心翼翼地用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拉开车门，冷风哗啦灌进来，司机清楚地看到叶亭瞳打了个寒颤，却还是顶着寒风，低头乖乖跟他说再见。

李司机憋了一路的话再也没忍住，“四少爷，我今天是送你父亲去新月馆，才没来得及接你。”

叶亭瞳正在拢围巾的手顿住。

李司机怕他太单纯听不懂，补充道：“他这周已经去过三次新月馆了，今天是去见胡成的。”

胡成，今年45岁，有钱有势，叶家人提过不止一次，让叶亭瞳打扮好点去跟人接触。

叶亭瞳是私生子，在叶家看来，他就是一颗可以时刻被交易的棋子。

不过他跟沈明淮关系尚可，还有点暧昧在，这件事就被按了下去。

毕竟，权势滔天的沈家小少爷可比胡成含金量高。

可这两方怎么又勾搭上了？

车从别墅门口驶离很久，叶亭瞳却依旧呆呆站在原地。

他不想被送给老男人。

沮丧了一会，叶亭瞳拍了拍冻僵的脸，迫使自己振作起来。

他得去找沈明淮。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墅里十分热闹，叶亭瞳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目标。

沈明淮众星捧月似的被人围在中间，距离他最近的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沈明淮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她们捂唇娇笑。

沈明淮花心，但是架不住他有钱加长得帅，无论男女，都愿意跟他往来。

没多久沈明淮就确定了今晚的暧昧对象，将其他人打发走了，叶亭瞳见缝插针地挤了进去。

“明淮等等，我有事情找你。”

穿过人群，叶亭瞳头发都乱了，围巾也因为推搡松松垮垮，即将触地，跟周围人的体面格格不入。

沈明淮见他毛毛躁躁的，拉了人一把，“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他看着对方闷红的脸，将围巾扯下来扔到一旁，无语道：“室内还戴？也不嫌热。”

叶亭瞳心疼地看了眼被当做垃圾甩开的围巾。

很贵的。

沈明淮会错意，挑起唇角：“喜欢的话下次再送你一条浅色的，这条不衬你。”

叶亭瞳更适合轻快明媚的颜色。

两人交谈上，沈明淮的女伴非常有眼色地离开。

叶亭瞳见周围没人，立马低声询问：“叶家是不是出事了？”

他最近都是按照适当的频率发朋友圈，或者让李司机拍照递交，怎么他们还是要跟那个老男人谈交易？

沈明淮脸上的笑容收敛，回得漫不经心，“不清楚。”

叶亭瞳跟他相处这么久，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敷衍，饶是心中焦急，却只是抓住沈明淮的袖口，“不管怎么样，你会管我的对吗？”

他仰头，嘴角下压，脸上表情可怜巴巴的，“我只有你了。”

他刚成年上大学的时候叶家就给他推荐了胡成那个老男人，可现在他大二都读一半了，安稳这么久，都是靠跟沈明淮的关系。

沈明淮跟人对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你说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不管你。”

肯定的回答极大地安抚了叶亭瞳的情绪，沈明淮走后，他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热牛奶暖手，刚接过，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宝贝，你也太会哄人了吧？”

叶亭瞳回头，发现是于欢欢。

于家是圈子里的末流，加上于欢欢不受宠，两人因为身份相似，走得比较近。

“不过沈明淮人呢？”

于欢欢了解叶亭瞳的境况，本来为人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叶亭瞳这么会示弱。

仰着头的模样倔强又委屈，配上那张漂亮的脸蛋，任谁看了，心都会忍不住颤一下。

她要是沈明淮，绝对当场抱着人哄。

叶亭瞳指了指沈明淮离开的方向，“他去找之前的女伴了。”

估计接下来就去哪个角落调情了。

于欢欢偏头，果然看到一道亲密相携的身影，“这你都不醋？”

叶亭瞳无所谓地喝了口牛奶，“有什么好醋的，我们又不是情侣。”

他是上赶着巴结沈明淮，可沈明淮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他曾经把两人的关系定义为朋友，可在大染缸泡久了，他能感觉到，沈明淮看他的眼神并不纯粹。

不过沈明淮愿意在表面朋友的关系里庇护他，那他识相地顺着路走就行。

于欢欢瞧他这随性的态度，无奈又恼火，“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沈明淮是非常优质的选择，你要趁他现在对你还有几分在乎，多为自己争取。”

叶亭瞳有些委屈，“我争过了啊！”

可是沈明淮根本不接。

于欢欢被怼得心头一梗，“你争个屁，你那演技，我看了都心虚。”

叶亭瞳给自己立了个深情人设，但以沈明淮万花丛中过的经历，怎么看不出来叶亭瞳在装。

不过于欢欢说了几句也消停了，叶亭瞳脑子就是不灵光，不会使手段。

甚至笨到委屈自己去笼络个没用的司机，要不是搭着沈明淮，在这个圈子里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就像现在，对方喝了几口牛奶的间隙，至少五个人冲他露出了微妙的目光，只是在打听后，以遗憾告终。

于欢欢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不要乱跑，这个别墅很少对外开放，我也不熟。”

叶亭瞳乖乖应了一声好，便看着整理好妆容的于欢欢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进人群。

于欢欢聪明会说话，路很多，而他，只有沈明淮。

*

天色渐晚，宴会上玩的越来越花，大家看出来了沈明淮对于今晚女伴的兴趣，提议起玩咬纸巾的接力游戏。

叶亭瞳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被拉进去凑数。

众人围坐成一圈，他就坐在沈明淮旁边，而纸巾正好传到了沈明淮和那个女生中间，窄小的纸片需要从两人的嘴边过渡，难免会碰到一起。

旁边都是起哄声，有人将房间的灯光调暗，气氛愈加隐晦暧昧。

可叶亭瞳只觉得吵，大家都喝了酒，酒精上头，加上游戏正进行到高潮处，没人会控制自己的音量。

叶亭瞳被炸得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可想起于欢欢的叮嘱，又悄悄把手放下来，去看沈明淮。

口哨声此起彼伏，旁边两人嘴都快粘一块了。

叶亭瞳思索片刻，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应该是伤心，于是他垂下脑袋，装作很失落的样子。

一低头，他就看到了远处有一盘开心果，被吃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了。

叶亭瞳纠结了一秒，在黑暗中悄悄伸出右手，因为距离远，他废了很大的劲，才将剩下的开心果都拢在手心，刚准备收手时，头顶的灯光啪的亮了。

他的手一抖，开心果哗哗全掉在了地上。

大厅二楼的台阶处响起一道冷淡至极的嗓音，“你们很吵。”

叶亭瞳心虚地将蹦得最欢的那颗开心果摁住。

被强行打断的沈明淮脸色很不好看，刚想发火，等看清是谁后，气焰瞬间消散，甚至吓得嘴里的纸团都掉了，“小叔？”

沈明淮的小叔——沈烬，也是沈家现在的掌权人。

他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站在高处，冷厉的气势让底下的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场面一下僵住，叶亭瞳旁边闹得最欢的同学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叶亭瞳悄悄将开心果塞进口袋，心想：谁啊？这么厉害。

他还没抬头看，就感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

叶亭瞳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压迫感让他差点直接把手中的开心果交出去投诚了。

叶亭瞳很快得出结论。

这人，他惹不起。

在沈明淮再三保证不会产生噪音后，沈烬没有计较，再次上了楼，而沈明淮怕打扰沈烬，很快就把人散了。

这举动把叶亭瞳震惊到了，沈明淮是个十足的玩咖，海边别墅路程远，他开场前扬言要通宵畅玩，大家都不准走。

就算叶亭瞳再笨，也能感受到这个'小叔'对沈明淮的影响力，一句吵就能让沈明淮解散精心组织的宴会。

他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升起更多的心思，被于欢欢叫住。

于欢欢边穿大衣边问他，“你今天怎么回去？又要等你家那个司机？要不我送你回去。”

这里的人估计只有叶亭瞳没有司机接送，她怕叶亭瞳又在冷风中等。

叶亭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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