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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风鼓狂澜来骤急

毕菱领着人敲开伏缨家的门,落座后她递上红笺名帖。

名帖上以泥金书“卫柳”二字,是在离开丹若院前匆匆落笔。

“昨日在保唐寺外一睹伏缨娘子芳容,又闻天籁之音。在下一时技痒,将这两日的见闻作诗一首——兴许娘子有兴致一唱。”

毕菱轻声细语,娓娓道出来意。

鸨母孟三娘一眼看出这一行人皆是女子,仪态穿着皆是不凡,应是得罪不起的富贵人家,听来意也并非是寻麻烦。

她亲手奉茶又笑得殷勤,却不肯轻易松口去请伏缨。

“您先请用茶。卫郎一时起了兴致,这是我们伏缨的福气,可不瞒您说,这坊中歌舞不比闺阁之中风雅,稍有闪失,怕污了卫郎名声。”

毕菱见她客气,便拿出诗笺放到她眼前,笑道:“我这诗可算不上风雅。”

孟三娘拿起诗笺,一句句看下来,笑容僵在脸上,眉心直跳。

末了,她将诗笺反手扣在案上,垂首凑近低声问道:“敢问卫郎意欲何为?”

“冯都知已死,平康坊北曲三里总该有新的‘都知’,就看伏缨娘子愿不愿做了。”

孟三娘自然盼着伏缨闻名长安,好赚得盆满钵满,今生钱财无忧。

可这诗写得洞心骇耳,恐惹来非议,又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来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按照伏缨争强好胜的性子,加上她与冯霁的过节,定是不肯错过时机……

正想着,就听见伏缨宛转的声音:“听闻有客人来寻,伏缨有失远迎——”

她笑盈盈地上前行礼,垂首时眉如远黛,抬眼后秋波潋滟。

毕菱被与她只隔两步远,即便身为女子,也被这双含情目瞧得心中打鼓,慌忙偏过头去。

伏缨见来人是女子,也不觉讶异——这长安城中别有癖好之人多不胜数,她见过的、听过的不知几何。

只是也太心急了些,时辰尚早、天光大亮,难道连摆席吃酒的规矩都不肯遵守?

孟三娘见伏缨冲“卫郎君”施展妩媚,连忙开口:“阿缨,这是卫郎君,昨日在保唐寺外见着你,作了首诗……”

说着,孟三娘将案上的花笺递给伏缨,朝她使了个眼色。

伏缨以为这小娘子也学才子士人的风流做派,写诗来赞颂美貌、吐露相思。

看了头几句,她以为不过是写闺怨。

可突然出现的“何故擒颈会新郎”几个字顿时钳住她的心,她紧紧捏住诗笺,迫不及待地继续朝下看。

樱桃小口抿成一条细线,呼吸也急促起来,匆匆读完整首诗后伏缨又从头至尾默念一遍。

待她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精光熠熠。

毕菱扬眉问道:“娘子可有意一唱?”

伏缨胸中激奋之情难以平复,立时高声应道:“荣幸之至!”

孟三娘顿时变了脸色,她一把拽住伏缨的胳膊,冲毕菱赔笑:“卫郎君稍坐,我同伏缨说几句话。”

伏缨被孟三娘扯到后院中,挨了几下揪掐。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早就听见有人喊什么‘冯都知’‘韦家小世子’,那诗明摆着是要让韦家甩不脱这桩案子!你有几条命,敢和京兆韦家作对?”

“您也说了,清早众人才知晓冯霁死了,可天还没黑就送来了诗——您在平康坊这么些年,莫说来京赴考的才子,便是被选中入朝做官的人,又有几个能立时写出这样好的诗?既盯着韦家不放,又能差遣这般人物……”

“你是说,她背后另有倚仗?”

“我亲眼瞧见冯霁的死状,与她诗中有所对应,恐怕她背后的势力是有备而来,韦家未必能全身而退。或是得罪韦家,或是得罪她和她背后的人,阿娘自个选吧!若选错了,兴许来日你我就要走冯霁的旧路。”

听伏缨这么一说,孟三娘心中也没了底。

她跺了跺脚,神情懊丧:“怎地偏偏撞上这等麻烦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我说,不如就搏一把,赌这女子背后的人能胜过韦家!”伏缨意气昂昂。

孟三娘气得去捏她的腮,又怕污了面上敷的粉,只好拿掌心拍了拍她的脸蛋:“我的小祖宗,平日让你少玩些棋骰赌博,果然坏了性子!”

伏缨笑着去躲,背过身难掩得意之色。

这般精妙诗句合该传诵平康坊,自该由她伏缨来唱!

如此,冯霁之死便成了她伏缨在平康坊立足扬名的垫脚石,还能留下打抱不平、侠肝义胆的美名,岂不快哉!

孟三娘畏首畏尾,她可不怕——自己这等相貌才智,若不是冯霁一再用计打压,早该闻名长安。

被利用又何妨?

唯有无用之人,才不会被利用。

她本就是贱命一条,借风起势,焉知她不能从中渔利?

毕菱还没喝完一盏茶,就见她们回了厅中。

见伏缨在前、孟三娘在后,毕菱便知此事已谈妥。

还没等伏缨开口,毕菱先说道:“娘子既应下,便请人尽快谱曲,速速演练。三月初二午时,我来接娘子。”

伏缨掐指一算:“满打满算也不到三日,如何赶得及?”

谱曲编曲总得花些时日磨,笙箫鼓瑟也须一一配合,三日也太过仓促!

毕菱拿出一枚金铤放在案上,缓缓起身:“这是定金,三月初二再付十金。若娘子一曲动长安,百金千金亦是唾手可得。”

孟三娘死死盯着金锭,估摸着它的重量。

在这平康坊中开妓馆,又不是大门朝南开,钱财随风就能刮进来。

恩客们开宴不过四贯钱,玩乐至掌灯时分加倍,若是头一回来的“新郎”则会再加一倍。

运道若好,哪个妓子被城中富豪巨贾看中买断,妓子除开接待“官使”之外便不再接客,她便能每日拿到一贯钱。

可这般好事,又不是每年每月都能遇上。

宅院租金、衣衫首饰、酒食蔬果还有丝竹乐队,哪一样不得日日供着?

这枚金铤抵得上一年半载的开销,孟三娘怕伏缨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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