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不可避免的掠见她被紧束在榴红立领里的奶绸般的白颈,眼光微暗,复一手压在她薄削肩头,扶她坐正。
耐心解救了她被层层簪盘的长发,一大把荧明银珠小簪被“哗啦”弃之妆奁,丹冠从他手中抛飞,无声滚在一旁锦榻上。
顾见辞这才舒心不少,大手执梳,替她轻轻梳理乱丝。
眉拧的深刻,心坠的飘忽。
直到她一只手抬起按住了他的手。
谢君凝困到栽头了,落下一句“不用梳了”便要打发人走。她一壁起身循记忆往床的方向走,一壁解了颈间盘扣,随着动作,长发如瀑垂至腰臀,红袍锦绣鳞若霞褪。
顾见辞紧随其后,按住了她解衣的手。
低声道:“是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谢君凝一惊之下,手劲一松外袍委坠一地。还未来得及说话,顾见辞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瞥见外头有巡守的人影,抱住她滚进床内又掩下了帷帐。
低头便见雪肤花貌,乌发散乱在怀。
“外头有人看着,我怕影子暴露。”顾见辞喉咙发干,轻声解释。
谢君凝从他臂弯中挪开,点头道:“我跟他们做了交易。他们把阿婶的儿子儿媳放回家去,我吃了他们给的毒药,所以才目不能视。”
顾见辞闻言眉心微紧,伸手抚摸她眼睫。
“万蝶谷名声在外,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谢君凝觉得痒痒的,偏头躲了一下,言道:“你不要以卵击石,自己先走吧。等到了辉城,帮我往谢家堡捎个口信,我家里人会来救我的。”
顾见辞攥住了她的手,本想让她安心,不成想攥了一手柔软。笃然道:“你放心,我已经报了官,很快这群人就会被绳之以法。”
报官?
谢君凝默了一下,说实话江湖上行走久了,她都要忘记了这世道律法在上,有事先找官府了。一是因为找了官府,官府也并不一定会为你做主;二是即便官府想为你做主,一看付出代价太大多半也会打退堂鼓。
如,眼下这种情况。
基本上符合第二条。游隼会若没两把刷子也不会有恃无恐要价漫天,官府那几个皂班衙役就算都派出来,也不够塞牙缝的。
“想法很好,多谢你了。”谢君凝斟酌言辞,推了推他的手:“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找机会离开。路见不平,你仗义报官,对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若官府当真找来,我死里逃生,都要多亏你胆大心细。万一没有,你离开帮我报信,也是免我后顾之忧。”
顾见辞慧极,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里对官府的不抱希望。就事论事,单衙门几个官兵确实不成气候,但他已经调了就近驻军。
任什么秃鹫隼鹰,也翻不出铜墙铁壁。
“不会有事,你放心睡下。”他按下不提,掀起一旁被褥给她盖上。自挪到床尾坐靠。
谢君凝瞧不见他在哪,躺在枕头上闭了闭眼,不过一息,又忍不住小声问:“你还在吗顾见辞?”
他便又挪到了她枕边。
谢君凝随手一摸,抓住了他一角滑凉袖子。
“外头估计要严守到下半夜,你实在寻不着出去的机会,可以躺下歇会儿。你我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不必拘泥小节。”
她不含狎昵给他腾了个位置,困倦的打了个盹,一侧身长发擦着他的手流过。隔着厚厚棉被,仍能窥见峰峦起伏的曲脉。
患难与共的朋友?
顾见辞反复咀嚼这称谓,仰躺下来闭了闭眼,压下心底三头两绪。没敢偏头向她多瞧一眼。
一炷香后。外头兵戈相撞。
从不宵禁的石榴城突然全城戒严,客栈外盾牌与弓箭齐动,知府柳砚受苏樾指挥,带着官兵疏散客栈人员。
漆黑院墙上弓箭手听令搭弦,对准临街一排客栈窗户万箭齐发。
游隼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想过会被武林人士偷袭,谁曾想竟然会引来驻军围攻。
情知不可硬碰硬。
风信子在同伴的掩护下,掠出去直奔谢君凝被困的房间,要携人跑路。
才摸着门,忽而顶梁上一柄重剑砸了下来。
她仰面下腰躲避,邓绍转变攻势。
“叮当呛啷”间几个交手,风信子短刀迎击重剑有来有回,不时暗器横飞。然,杀手讲究一击必中,试探十个回合拿不下对方,果断烟雾弹闪人。
邓绍最后一招丧失视线,险险劈断木栏杆。
踩着楼梯赶来的苏樾捂着口鼻,挥挥烟尘。身后跟着八字胡吊梢眉,一脸阳气不足的石榴城知府柳砚。
这鸟不拉屎的小城,多少年来不了一位大人物,可算轮到我大展拳脚一回了。
柳砚激动不已,吃了一鼻子灰也顾不得,苍蝇搓弓着腰,掐着谄媚的嗓子就敲门:“嘿嘿殿——唔——”
苏樾背后将他嘴捂住,笑意温文道“别坏了殿下兴致”,扭头一脚跋扈踹开了门。
不耐烦粗喊:“衙门查房,谁报的官!”
罗帐里,谢君凝茫然掀眼被惊醒,跟着惺忪坐了起来。顾见辞将她掩在身后,挑帐一线,拧眉睨了外头一眼。
苏樾忽感不妙,一把将柳砚推前头,拍扇唏嘘:“柳知府好脚力。”
柳砚:“……”
急头白脸、腿脚发软、强装镇定:“那什么……听说有恶贼强掳人妻,本官特来主持公道。报官的那那那那位,不麻烦的话,跟我们回去录下口供。”
“谁是人妻?”谢君凝困惑压声拽身前人。
顾见辞握住她的手,横瞥外头:“家妻被贼人毒害致盲,不能离人。劳诸位门外稍候,草民要替她更衣。”
“给你一盏茶。”
柳砚丢下句话,紧忙拉着苏樾离开,一带门就委屈直跺脚:“军师你害我啊!”
罗帐内,顾见辞轻轻将她发丝拨直背后,以丝带编挽,窃窃私语道:“报官须有亲缘,再者先前在村中你我在吴阿婶面前充做夫妻,官府若有查证,不好辩白。”
谢君凝闻言点头,扶着他下了床,略有疑惑:“想不到官兵竟有这般神勇,也还要多亏你考虑的周全。”
顾见辞瞥了眼一旁地上的喜服,观其纹案镂空织金纱,不知哪里的制式。不愿给她继续穿,“那些杀手为何要给你换上喜服?可还有别的衣物?”
谢君凝蹙眉亦是困惑。“说是出钱的雇主要求的,我也不甚清楚。我的马被他们丢在了山寨里,连着包袱一起。”
“你等等。”
顾见辞扶她坐在床侧,转身推门而出。
苏樾、邓绍连忙拱手:“王爷。”
柳砚已得了苏樾提点,只要不在房里那位姑娘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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