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谭漓膝盖旁边，距离很近，他身上特有的香味随着风飘到谭漓的鼻尖，是淡淡地冷香。

应该是他自己调制的，这个味道，谭漓在别的地方没有闻到过。

“嗯。”谭漓垂着眼眸，应了一声。她看着从茶杯上松开的细长的手指，骨骼分明。她眼睛轻轻地眨着，无声地吞咽了一口气。

她做完一系列动作，抬头看向已经坐在位置上的顾凌，轻轻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才不算突兀。

算了，等会问吧。

张开的口又无声的闭上，她垂头看着身侧冒着热气的茶水发呆。

“在我这里，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顾凌望过来的眼神带着不一样的水泽。

他眼中黝黑的瞳仁好像与之前不一样，带着柔和的味道，看久了容易让人深陷。谭漓就是这样被吸引着问道：“你认识萧辰毅？”

顾凌望过来的眼神并没有闪烁，他直接道：“萧小将军出征告捷，如今京中谁人不知。”

谭漓追问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不熟。”

他回答的不留空隙，直截了当，让谭漓有些无措。她转移目光，小声“哦”了一声，算是应了他方才的回答。

两个人之间没有了问答，房间一时安静下来。早晨飘扬的尘埃混在阳光下，十分显眼。这个场景好像很眼熟，上次在这个地方也见到过一样的景致。

顾凌见她的目光看向空中的粉尘，没有再继续问问题。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答话太过迅速，让这会剩余的空隙看起来那么刺眼。

他补充道：“我与朝中之人都不是很熟。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谭漓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阳光从她的眼角一侧照过来，让她的瞳孔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她脸上的表情困在阳光的阴影里，看起来虚幻又温柔。

“没有。我就是见他在这里，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好奇问问。”她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是以往那般清冷的味道。

顾凌看着她整个人被光圈照着，整幅画面渲染成温暖的色调，一时看着有些出神，不忍出言打断。

过了好一会，他出声提醒“茶凉了。”

“嗯。”谭漓转身，低头捧起身侧的茶水。

她一活动，方才透过门照进来的一束光线被她整个头遮挡，原本环绕着她的光圈也随之消失。随着她坐正，原本照过来的光线又重新“死灰复燃”。

谭漓捧着茶杯，放在脸下的茶水顺着光线丝丝缕缕往上冒着热气，温暖的水汽往上升，碰到脸颊顺势粘连，惹得她感觉整张脸湿漉漉的。

她抬手小心擦着鼻尖水汽最多的地方，眼前忽然出现一方手帕。白色的，手帕一角绣着蜡烛的样子。

倒是很新颖。

“用这个。”

顾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温柔的气息。谭漓抬头看过去，见阳光照在他一侧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高耸的鼻背被这一照，像是一座高山，在光线交接之地高高举着，划分两地，异常显眼。同样吸引人瞩目的还有他挺拔的眉骨，势头高高，即使另一侧在阳光的暴晒之下，也能在眼下形成一道阴影。

谭漓很想摸一摸他挺括的眉间是什么滋味，会和自己是一样的感觉吗？肯定不一样吧，毕竟高度都不同。

她意识到自己失神，眨了下眼睛，快速回归现状。“谢谢。”谭漓垂眸接下手帕，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小心在脸上擦拭着。

顾凌看她这么见外，便道：“以后不用太客气。”

谭漓听着有些怪怪的，不由抬头朝他看过去，但他已经举着手边的茶水在小口喝着。脸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许是自己想多了。可他说“以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不是说明自己和他的关系变好了。

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谭漓方落下视线，便听到他道：“以后回信不要在信封里面塞银钱。”

“嗯？”谭漓又重新抬头，看向他。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解道：“那……不能放在信封里面，我能放到哪里？”她看着顾凌抬眸望过来的目光有些紧张，自说道：“我用别的东西重新递过来，还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顾凌看着她两边脸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红晕，看过来的眼睛带着怯意与湿气。他会心一笑，道：“我一个迎春楼的东家，还担心你那点钱。”

他眼中透着赤裸裸的笑意，像是在无情地嘲笑谭漓，她脸上两团红晕更加明显。为掩饰脸上的变化，她悄悄低着头看向地面。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怎么也不说清楚，现在还来嘲笑我，真是讨厌。

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心脏的位置酥酥麻麻，好像带着点高兴的味道。

顾凌看着她一直低着头，问道：“上次府里的小厮看到你身边的侍女出来买话本，你很喜欢？”

谭漓看向他，眼里冒着湿漉漉的光泽，“还好吧。打发时间用的。”

她看到顾凌稍稍点头，没有再说。

谭漓想起今早的信，感谢道：“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给我写信，还写得那么细致，不然我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提及朝堂上的人，顾凌脸色悄悄冷了下来。他脸上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但谭漓就是觉得他变了，好像是笑意没了。

“嗯。”他接受谭漓的感谢，劝诫道：“最近朝中局势不稳，没必要不要外出。”

谭漓颔首，“明白。”

两人之间没了话，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谭漓看着他从另一张桌上取来账册，放在手边无声的查阅，却也没有出声提醒谭漓该走了。

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在这多待一会？

她能与顾凌坐在房间里面，安静地待着，这个机会对于她以前来说，就像是奢望，是求也求不来的。现在能和他这样安静地坐着，好像很容易。

他坐在椅子上，侧身翻阅账本，除了纸张与指尖摩擦的声音，再没有其他。而自己坐在他距离几米之外的地方，这个画面好像带给她错觉。这个样子特别像新婚的夫妻俩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顾凌在查阅账本，而她的事，就是看着顾凌。

谭漓心跳忽然加速，眼睫在阳光下颤抖，她连忙转移目光。万一眼前的人要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估计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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