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鸦苍三只吃过饭后便背肌一展，飞去寻找野菜和果实，陈曦和狼瓒下水捕鱼，狼矛狼胡和鸦云姐弟则留在溪边，一边抓河岸边的细沙和碎石打磨矛尖，一边帮狼瓒带狼崽。

夜晚，鸦苍几人带着半筐苹果和梨子回来了。

第三日，跟貂敏问清鹿群所在后，狼矛几人提着长矛赶去狩猎，此刻营地上只剩下了陈曦，狼瓒以及狼瓒的五个狼崽。

五只狼崽中最小的只有两岁，最大的也才十岁，要是放在蓝星，最大的估计还在上小学三年级。即便最大的狼崽狼琼保证自己会照顾好妹妹和弟弟，但狼瓒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在捕鱼期间，忍不住时刻分出心去瞅一眼几只狼崽是否安全。

一天下来，狼瓒捕到的鱼足足比陈曦少了三分之一。

陈曦发现了狼瓒的效率低下，也看到了狼瓒低垂着头沮丧的模样。第二天早上，在干活之前，陈曦提前跟狼瓒商量好今天自己照顾孩子，让狼瓒放心地捕鱼。

起初狼瓒还是经常从捕鱼中抬起头来瞅一眼孩子们，每到这时陈曦就朝她点点头，看孩子们的确被陈曦照顾的很好，狼瓒终于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捕鱼中去。

在陈曦帮忙带孩子这一整天里，狼瓒最终捕到的鱼甚至比陈曦前一天捕到的还要多一些。反倒是陈曦自己由于带孩子的缘故，筐里没盛多少鱼。

见陈曦今天捕鱼量大减，狼瓒有些不好意思，她从自己的筐里舀起鱼就要往陈曦的筐中倒，嘴上还念叨着：“要不是为了帮我看孩子，你今天也不会只抓到这些鱼，看孩子本来应该是我自己的活的，是我拖累了你……”

陈曦按住狼瓒的手腕制止了她，好半响，陈曦才问道：“我们是同一个部落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这样换着来反而能抓到更多鱼。只是……你为什么会觉得看孩子是你自己的活呢？看孩子难道不也是狼矛的活吗？”

狼瓒一怔，喃喃道：“狼矛去打猎了……”说道这里，她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在灰狼部落里就是这样，狼矛去打猎，我在家种地，顺带着就把孩子看了，哪分的上什么活不活的呢。”

陈曦皱起眉毛，走进一步双手按住狼瓒的肩膀。尽管狼瓒说自己在灰狼部落中十分矮小，但她仍然比一米六七的陈曦高出半颗头，靠近后陈曦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直视狼瓒的双眼。

“看孩子并不是顺带的事。看孩子是工作，是和种地、打猎、采集一样的劳动。狼瓒，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和狼矛的伴侣关系中，你干的活其实是比狼矛更多的。看起来你们都累了一天，但你完成的是种地和照看幼崽两件事，两份工作，而狼矛只完成了打猎这一份工作。”

“干了活，就要拿到工粮，灰狼部落是这样的吧。可是你多干了活，却一直没有拿到这份工作的工粮啊！”

狼瓒的瞳孔扩张又紧缩，似乎是在理解陈曦的话，陈曦趁热打铁，继续道：“你、狼矛，以及孩子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家庭，在这个家庭里，作为父母的你和狼矛同样承担着养育孩子的责任。可这双份的养育责任被潜移默化地，明目张胆地转嫁给了你！狼矛只承担了伴侣的责任，却并未承担父亲的责任，而你承担着伴侣和母亲的双份责任！”

狼瓒有点晕，这劳动、那责任的，陈曦的语言中有太多她理解不了的概念。她嗫嚅半天，吐出一句：“可、可灰狼部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看野兽们，也一直都是雌性带崽……”

陈曦捏紧狼瓒的双臂，目光凛凛：“一直以来？灰狼部落存在了多久？你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知道，灰狼部落是从北方逃下来的，你们是在逃到中部后才出生的，你们对原本的北方灰狼部落了解吗？知道你们部落最原始的信仰是什么吗？”

“你们的信仰早就被改过了！你们只是狼葵和狼月为了扩张人口而产出的第一批试验品而已！”

狼瓒的眼神彻底迷茫起来，陈曦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这一点迷茫，知道自己的词语不好理解，于是换了个角度继续道：“野兽的确是雌性带崽，可是野兽的孩子们全部都是雌性一个人的。雌性野兽的幼崽由母亲抚养，父亲只提供精子，并不在抚育中负任何责任。幼崽长大后，也只认识母亲却不认识父亲，幼崽成年后会帮母亲捕猎，幼崽是属于母亲的！”

“但是兽人很奇怪。你们明明跟野兽长得差不多，身体也差不多，却演化的背道而驰。你的孩子不属于你，而属于你和狼矛两人。要是狼矛在抚育中承担到了同等责任，那孩子共有倒是正常，可你明明做了更多，但你的孩子却不属于你自己！在这样的伴侣关系里，你倒成了一个、一个容器，一个媒介，一个血包！”

狼瓒的表情仍然懵懂，陈曦直接下了一剂狠药：“你是为了你的孩子们才跟我离开灰狼部落，那么你肯定也模糊地发现了灰狼部落有不对的地方。可你有没有思考过，到底哪里不对？你们的伴侣关系发展到最后会是什么样？你的孩子们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你永远比别人多干一份活，却没人把这份劳动当一回事。你的身体被生育和劳累拖垮，再也提不起力气去参与狩猎或者其他需要耗费力气的劳动，肩膀被超过你本职工作的事压的越来越矮，这些都是你切实体会到的不错吧。”

“没有强壮身体的你对别人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你说话越来越没人听，你的女儿不属于你，你的女儿走你的老路，女儿的女儿依旧，子子孙孙……几十代过后，母亲成了边缘人，每一个孩子的生死都不由母亲所控制，就算你握紧拳头想要站起来想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可你那时候还有力气吗？还有强壮的身体吗？”

“你看看我呀！我就是你们的未来！”

陈曦一把拽住狼瓒，将两人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在两人的胳膊和身高之间不断比对：“你们的雌性身高八尺，与雄性毫无差别，可我却生的低矮，尽管如此，我跟同族比起来，都已经算是较高的雌性了，可依然要比你们矮！”

“我也想要长得高，长得壮，可我拼命地吃，拼命地跑，身体却还是被压在这份固定的基因框架里……”

陈曦殷切道：“狼瓒，你知道吗，我特别高兴你能跟我走。你是雌性，也是母亲，如果你不为自己的孩子争取，那么你的孩子们就会一直被忽略，一直被这点顺带的活劳累，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工粮，一直填不饱肚子……你的子女只会一直矮下去，弱下去！不！母亲不争取，你的孩子甚至连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话题转到孩子，狼瓒的表情才像活过来一样，她拼命转动自己的大脑想要理清陈曦的话，陈曦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于是不再继续解释，憋着一股气自己钻到帐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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