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的茶宴都在每年的夏中举办。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满织金地毯的大殿之上。
底下的大殿四周,摆放着一张张紫檀木茶案,摆放着各式精致的茶具,银壶玉杯,晶莹剔透。
随着一阵悠扬的钟鸣,皇帝缓缓步入大殿,坐上龙椅。
臣子们纷纷起身行礼,随后依次入座。
苏莳渔身着尹三早已给她准备好的宫装,她手持长柄金壶安静地站在尹三身后。
景立德举起手中茶杯:“朕观此茶宴,茶香袅袅,清心雅趣,实乃人间一大乐事。”
说罢他浅尝了一口,看下底下的众人目光略带犀利:“这茶淡而隽永,恰似吾辈治国之道,需有清正廉洁之心,方能国家长治久安。”
“陛下说的是。”底下一片应和声。
“此次茶宴之中,君臣共聚,无有尊卑之分,唯余茶香与心语。朕愿与诸位爱卿,如同这茶与水一般,相融相和,共谋天下大事,共创太平盛世。望诸卿亦能以此为契机,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为景国之繁荣昌盛贡献绵薄之力。”
“谨遵陛下教诲。”
景立德说完这场开场白,和底下的臣子没聊多少,就兴致缺缺离场了。
众人也都知道近日发生的事,不敢多言语。
待皇帝彻底走远了,茶宴上才再次热闹起来。
尹三左下方坐的就是宴闻祈,来这敬茶的臣子特别多。
她斜眼偷瞄着站在宴闻祈身后的宫女,她倒茶的姿态优雅,动作娴熟,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反观自己,这倒茶技术很是堪忧,她必须要弯腰凑近才可以不把茶水倒溢出。
还要让尹三配合自己侧身,才能顺利倒茶,今日许是有许多大臣前来攀谈,自带狠厉气质的尹三收敛了气息,温和许多。
倒是旁边的宴闻祈,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案子查的不顺利,整个人都冷的能把前来的臣子冻住。
想到这她不禁又往旁边挪了挪。
一股无形的冷意压迫而来,苏莳渔不禁暗自感叹,哪怕是夏日,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此时,一阵悠扬的古筝声响起,如同天籁之音,穿透了空气,直击人心。乐师们坐于大殿一侧,手指在琴弦上跳跃,弹奏出一曲曲动人心弦的旋律。宫女们也随之起舞,她们身姿曼妙,轻盈飘逸,仿佛仙子下凡,为茶宴增添了几分仙气与灵动。
来这个时代这么久,苏莳渔一直混迹于各种市井中,第一次看到曼妙高雅舞姿,一时入了神。
“你这宫女怎么给三殿下倒茶的,来人,给我拖下去……”
回过神的苏莳渔有些慌乱,四处寻找抹布想要擦干溢出的茶水。
下一幕,在众人明晃晃的目光下,向来有洁癖的三殿下用自己的衣袖直接抹去了桌案上的茶水。
眼眸微微上抬,天生带着武将的肃杀之气,硬生生让说话之人后退半步:“秦学士该多喝些菊花茶,名目。”
“三殿下说的是。”秦学士一边拱手一边离开人群。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还有哪个人不明白,恐怕这婢女如今正是三殿下暖场之人,受宠的很。
众人流连在两人之间的眼神也暧昧起来。
“说起来,邓师倒是供出几个有趣的人。”一旁的宴闻祈品茗,语气淡到像是说什么稀疏平常的话。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还是与二殿下有些交集,一听这话又围到了宴闻祈身旁。
这次的茶宴,大家的目的都很明确,是来打听二殿下的事,顺便探一下往后的风向。
这厢门庭若市,另一边也热闹非凡。
只不过与这边对尹三和宴闻祈的恭敬不同,另一边竟是一些污言碎语,践踏人的话。
“这不是燕国的质子,就他也配来参加茶宴。”
“怕不是在自己宫殿内吃不饱,过来蹭口吃的。”
“不仅是吃的,连水也是嗖的。”
几人一同擒制住燕国质子燕青阳的身体,一些人连番的将肉食踩在脚下,再将其塞进他的口中。
“燕质子,别光吃肉啊,喝点水啊。”
只见一人喝了一口水,吐回杯中,刚想喂他,一道女声制止了他们。
“够了!”
这场茶宴,除了宫女和舞女,并未有其他贵女参加,这本就是男子喝茶聊朝廷之事的宴会,连皇后都不会来参加。
偏偏乐宁公主由皇帝特赦,任何宴会她都可以随意来去,可见对她的宠爱。
“来人,给我这几人扣住。”乐宁公主指使着侍卫将那几人一一扣住。
“喜欢玩弄人是吧!”乐宁公主此时的语气不是很好,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亲自拿起装有热水的茶壶,一个一个顺着他们的头浇了下去。
惊起一片惨叫声。
“吵死了。”
乐宁公主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贴心的把这些人的嘴都堵上。
她继续拿起一壶水,又重新浇了他们一脸。
苏莳渔侧头有些不敢看,倒也不是她同情这些人,单纯是不喜欢看被开水烫到皮开肉绽的场面,过于血腥。
“来人,乐宁公主不小心手抖,烫到了这几人,还不快带下去医治。”
宴闻祈的出声,成功制止了这场惨剧。
乐宁公主给宴闻祁面子,她双手抱着胳膊,没有再说话,任由太监带他们下去。
苏莳渔这才侧头重新看了眼燕国质子,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人,不管事态如何演变,他始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唇上还染着肉沫的油污,他也不去擦,而是直接拿起桌案上的糕点往嘴里塞。
她刚看到乐宁公主把他桌案上的食物都挥走,让他不要吃了。
她的手不期然被人拉了拉,她略带疑惑向下看去。
“走?”
是尹三对她打了口型。
眼看着这是空场面,苏莳渔也清楚很难在茶宴上找到与乐宁公主相配之人。
苏莳渔还是忍不住又看向了燕国质子的方向。
右手又被拉了拉。
眼看着尹三准备起身离开,她也尽职着扮演婢女跟随尹三回去。
“苏莳渔你一个庶女,给你选择已是莫大的殊荣,不要在这给脸不要脸的装矫情。”
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莳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身体很沉重,有种想醒来却睁不开的难受。
“呵,还在这装死呢!来人,给苏二小姐上一盆冷水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身旁的声音加上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中让苏莳渔头痛欲裂。
突然脸上感受到一阵冰凉的水意,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总算让苏莳渔清醒过来。
只见自己躺在古朴的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可惜都被冷水浸湿。
她明明中午刚收到一对新婚夫妇送来的‘amazing婚姻分析师,错不了!’锦旗,心中满是满足与欣慰,接着便打算稍作休息,睡个午觉。可再次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苏莳渔暗暗打量着周围,四周的陈设和装饰都充满了古代的气息。雕花的床栏、精致的屏风、还有那一袭袭垂下的丝绸床帐,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此刻并不在自己的工作室。
再结合脑中突然显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床铺上明显比自己稚嫩许多的双手,苏莳渔很快确定自己穿越到了与自己同名的苏家二小姐身上。
并且她应该正以死相逼来拒绝一场婚姻,可惜明显没有人在意她的意愿,在苏家的眼中,她仿佛只是一个可以交换的礼物,她的婚姻被当作是一场关乎家族利益的交易。
而眼前的便是三姨娘,原主的爹爹派来劝说她乖乖出嫁的。
眼见着这三姨娘要开口说些什么,苏莳渔快速的掀开被子跪了下去,上面的水珠也正好都洒在了三姨娘和她的婢女身上。
“三姨娘,是女儿不识好歹,女儿也知道爹爹和姨娘都是为了我的幸福考虑。可是……可是……呜呜呜。”
赵月莺原本因为脸上被甩上的水渍而愤怒不已,正准备发作,但此刻看到苏莳渔言辞恳切,甚至眼中含泪,她的愤怒一时之间被冻结住了。
这苏莳渔向来性格倔强,如今更是为了拒婚争个鱼死网破,可现在突然一副示弱样倒让赵月莺不太习惯,她清了清喉咙端着架子道:“你如今能想清楚自是甚好,不过你可是什么?”
要不是老爷交代过不能太逼迫这苏丫头,她早就懒得在这掰扯,直接绑她进花轿就完事。
“虽说爹爹疼爱我找了三家夫婿让三姨妈择最优给我,可是女儿想亲自挑个眼缘的,也省得三姨娘费心挑选,最后怕是落在别人口中也没得个好话。”看着赵月莺脸上的思考神色,苏莳渔继续加把火:“今后女儿嫁出去也没有精力再管城东那卖胭脂的铺子,为报答爹爹姨娘的养育之恩,我愿意把铺子的地契奉上。”
这赵月莺听完自己这番话,眼神明显亮了许多,只见她亲切的扶起自己:“来人,赶紧拿斗篷给二小姐披上,你们也真是胡来,这凉水要是让二小姐染上风寒,你们担待的起么!”
赵月莺的话让周围的丫鬟们顿时紧张起来,她们纷纷应声,迅速为苏莳渔披上了一件暖和的斗篷。
赵月莺也扶着自己坐下,一脸怜爱的拍了拍自己左手,后又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不是姨娘不肯给你这三位公子信息,可这婚姻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传出去让你亲自挑选只怕名声不好听啊。”
“我的好姨娘,这件事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苏莳渔叹了一口气,装作一脸苦恼:“说来我把胭脂铺的地契拿出来,我还没想好把胭脂铺的掌柜介绍给谁呢,毕竟这也是我娘亲的心血,只希望接管的人能尽心尽力些。”
“姨娘想了想,这婚姻大事的确不是儿戏,要我们莳也欢喜才是最要紧的。”赵月莺的语气越发柔和:“明儿啊,我就叫柳儿把写有那三位公子信息的册子带过来。”
苏莳渔凑近赵月莺似是细细打量她般:“三姨娘这妆容好似特别,一看就是对胭脂有特别研究的。”
说完苏莳渔亲昵的拉起赵月莺:“三姨娘,明日要不您就陪我把地契交给爹爹吧。”
“好好好,明日我就先把册子送来然后再陪你见老爷。”只见赵月莺的表情马上换成心疼的样子看着自己:“我也不叨扰了,莳也快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说罢就领着一众丫鬟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赵月莹,苏莳渔乖巧的表情被沉默代替。
她从未想过,作为一位给客户还原相亲对象真实信息避免被坑害的婚姻分析师,自己竟有一天也会被逼婚。
苏莳渔清楚知道在古代以她现在的能力是无法逃脱传统观念和家族压力。所以她只能拿出自己最大的筹码来争取一个可能。
梳理了突然涌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后,苏莳渔对原主的家世和命运有了清晰的了解。原来,原主的母亲叫李牧梦,本是商户人家的嫡女,因为爱上了父亲苏然,动用了资金帮助他考上探花,然等来的不是八抬大轿,而是他要娶知县嫡女的消息。
即使如此,这李牧梦仍像是被PUA般,带着丰厚的嫁妆甘愿嫁给苏然为妾。然当苏然再娶巡检的庶女后,李牧然终是抑郁而终了。
但李牧梦的嫁妆成为了支撑苏家运作的主要资金,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苏家管理不善,家业逐渐衰败。而且这苏然在官场上并不注重自身能力和品行的提升,反而依赖于金钱打点关系,铺就自己的道路。如此挥霍金钱速度更是把家中的店铺也都卖了出去。如今只剩母亲留给她的胭脂铺了。
想来这李然不仅想把自己作为人情送出去,可能更是窥觑她手中的胭脂铺。那她还不如主动卖个人情来获得她挑选夫婿的权利。
“小姐……小姐真的要把地契交出来么?那可是夫人特意留给您的。”
苏莳渔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旁的奴婢,应该是叫小桃。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先给我打点热水来吧。”虽外面的时节看着已是初春,但自己贴着湿衣被风吹到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她必须有强劲的身体才能打好下一战。
第二日清晨,迷蒙的细雨如同天空洒下的轻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只余春鸠鸣啼的声音。
刚用完早膳的苏莳渔就看到赵月莺撑着伞冒着小雨疾步走来,心下了然,她果然很着急。
估摸着差不多时间,苏莳渔才走到门口拿着一杯热水递了过去:“这小雨飘着最易寒气入体,三姨娘暖暖身子。”
“我们莳也最是乖巧。”赵月莺说着便使眼神让身后的婢女递上册子。
让小桃收下册子,苏莳渔也不急着翻阅,倒是赵月莺坐在一旁先开口道:“老爷给你找的三家公子,一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的四公子卞世鸣,二是翰林院侍将的三公子杜丰宝,还有那便是兵部尚书的嫡子宴闻祈,这些公子啊都与你年龄适配,你嫁过去啊都是正妻之位,老爷为你挑选的夫婿可都是煞费苦心啊。”
后面一些夸原主爹爹彩虹屁的话语苏莳渔自动忽略,前两位公子家主都是正七品和正六品,原主爹是正五品的工部主事,听起来她嫁的还是庶子,她做正妻倒也是合理。唯有那叫宴闻祈的明明是正二品的嫡子,自己更是庶女,要是嫁过去还是正妻倒是有些奇怪。
苏莳渔转着手中的茶杯,看来这宴闻祈要么是有女子无法接受的缺点要么就是被家族抛弃了。
其余信息看来还是要翻册子才做再做分析。
苏莳渔抬起头,笑的乖巧:“三姨娘,今日午后我便给您答复,到时候也劳烦三姨娘陪我一起把地契交给爹爹,以敬孝道。”
赵月莺似是被苏莳渔得孝心感动,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莳也出嫁姨娘可是舍不得的紧,老爷把你的婚事都交予我,我自是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赵月莺才满意的离开,当然苏莳渔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有被主家重视的出嫁,她才能被夫家重视并拿到足够多的嫁妆。
窗外的雨丝如针,不知何时大了起来,房间内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苏莳渔就着窗外的光,翻起了三姨娘留给她的手册。
打开第一页的册子就让苏莳渔忍不住皱眉,跃然眼前的便是一张肥头大耳的画像,苏莳渔猜测这画像师甚至已经把他美化一些了,就这肥硕的体型绝对是有基础型疾病的,并且定是贪图享乐不懂节制之人。
苏莳渔连下面的介绍也没看就翻到第二页,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样貌,苏莳渔接着往下看去,杜丰宝,年十六,备考童生试,喜爱参与诗会,敬爱女子。
苏莳渔看到最后一句冷笑了一声,原主的记忆中一直处于深闺中并没有机会接触到男性,所以才要靠媒婆为中介来引荐。而这叫杜丰宝的却敬爱女子说明他有不少所谓的‘红颜知己’,十六岁还在备考童生试不是笨就是纨绔子弟,估计参加的诗会也是结交一些狐朋狗友。看来这杜丰宝也并不是什么良配。
苏莳渔几乎是不报希望地翻到最后一页。
翻页的手不自觉地停顿,即使是水墨版的画像,也难掩画中人风姿绰约的样貌。
苏莳渔视线向下,宴闻祈,年贰拾贰,兵部尚书宴青之嫡子,为人和善宽和,家族氛围佳,兄友弟恭。
她之前就好奇一位正二品的嫡子竟愿意娶正五品的庶女为正妻,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是极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如今更是看到了这宴闻祈绝佳的样貌,再加上他温和的性格,不应该在22岁还没有娶妻,这个年龄在古代都已经算晚婚了。
但要是出了名的恶霸之类的按理说原主也应该听到过些名声,可是记忆中她并不认识宴闻祈,所以此人应属于平庸之辈。
而与宴闻祈家世相当的家族都没有选择把女儿嫁给他,看来是知晓他们内部并不简单。
苏莳渔手指点上家族氛围佳,兄友弟恭上。一个世家大族氛围如此和谐,不为资源争抢,那只有一个可能,必是有人退让。
就如当她愿意交出胭脂铺的地契后,连一开始对她不耐烦的三姨娘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而22岁没有娶妻的宴闻祈必定和她一样是交出了最大的筹码,可能他已经无法继承兵部尚书的位置。
只不过他这和善宽和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伪装,就无从得知了。
合上手册,苏莳渔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嫁的人选,那便是宴闻祈。
分析下来他所在的家族的确水更深一些,但苏莳渔不介意去搅浑一点。
而且正二品嫡子妻主的身份也能让她的操作性更大一些,不管有无实权,外在的面子大家都是要给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起前面两个,分析下来这宴闻祈的品性应该算是最好的了。
用过午饭,苏莳渔就带着手册往三姨娘的住处走去。
苏宅并不大,沿着由青石铺就的小径,再穿过一座小巧的假山,不多时便达到了三姨娘的住处。
赵月莺明显早已等候多时,她此时正倚靠在阑珊处,悠闲地投喂着水池子的金鱼。雨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映照出她柔媚的气质。远远看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还没等苏莳渔走进,赵月莺已经把鱼饵收了起来,一脸亲切的看向她:“莳也,可是选好满意的夫婿了?”
苏莳渔点点头将册子递还给赵月莺:“兵部尚书的嫡长子品性温和,莳也觉得会是个好夫婿。”
赵月莺接过册子的手微顿,很快脸上再次堆起可亲的笑容:“莳儿果然聪明,宴公子确实为人亲和,就算你不说,姨娘也早已有意将你许配给他。看来,我们娘俩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正当两人还在扮演母慈子孝的戏份时,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莺儿,可为莳儿挑选好合适的夫婿?”
来人便是苏莳渔的父亲,苏利松。
苏莳渔心中暗叹,难怪原主的母亲死活都要嫁给他,这苏利松的长相的确俊美非凡。
赵月莺身姿婀娜地走到苏利松的身旁,轻声细语地说道:“老爷,我和莳儿刚刚已经敲定宴家长公子,这样回复红娘后,也能快点挑个良辰吉日,让莳儿出嫁了。”
苏利松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更属意杜家的三公子,红娘拿着册子上门提亲时,就属他家给的彩礼最多。这才不枉费他养女多年。要不是月莺告诉她这丫头愿意把胭脂铺的地契留下,他自是不会给她选择。但如今府里的收入可都靠这胭脂铺,这源源不断的钱财自是比一时的彩礼更好。
苏莳看着苏利松一副高姿态地站在那里,心中不禁冷笑。这个所谓的凤凰男,明明内心渴望得到最大的利益,却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要让别人求着送来一样。
看来这三姨娘已经和他通过气了,才让他如此迫不及待的赶来。
苏莳渔的脸上摆出恰当好处的不舍与难过,将随身带的地契拿了出来:“女儿已没有多少时日能侍奉爹爹膝下,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胭脂铺,我想将它作为我的一点孝心,送给爹爹。此外,女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爹爹能够成全。”
苏利松扶着苏莳渔,可眼神却始终盯着那张地契,他摇了摇头:“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爹爹怎么能要,倒是莳儿还有什么心愿,爹爹定当尽力满足你。”
“爹爹可否把娘亲留予的宝箱给我当作嫁妆?”苏莳的表情更加悲伤,她抬头望向苏利松,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爹爹,我知道那个宝箱对您的意义,它承载着您对娘亲的思念。可是,里面也有娘亲留给我的信件和一些首饰,我视之如命。我想带着它,也如娘亲在天之灵能看着我出嫁。”
原来只是一些信件和首饰,苏利松暗暗想到。这宝箱的钥匙本就在这丫头的手里,之前他有旁击侧敲问过里面是什么,可这死丫头永远冷脸对着自己,要不是这宝箱打造的实在太过巧妙,不管怎么砍砸都无用,否则他早已打开扔了。
“这宝箱本就是你娘亲留给你的,爹爹本准备等你出嫁那日再给你,如今想来还是现在给你最为合适。”说着,苏利松就叫下人把宝箱带上来。
苏莳渔拂过这木质宝箱,眼神里有着对娘亲的眷恋,复又抬起头擦了擦泪水,把地契递到苏利松的手里:“爹爹,女儿出嫁后恐怕无法再顾及这胭脂铺的生意了。我看三姨娘对胭脂颇有研究,而且她心思细腻,定能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几日我会将铺子的管理事宜都转接给三姨娘,也算是女儿尽一份孝道,为娘亲留下的产业寻得一个可靠的托付。爹爹,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苏利松不动神色地收下地契,按照常理,这胭脂铺的管事权应当交给主母来管理,可当他回想起那人的趾高气昂,口口声声说若不是依靠她们家族,他苏利松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时,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装作一脸为难:“虽说林静她不是计较之人,可这铺子的管事……。”
“老爷,大夫人掌管家中一切事物,本就忙碌身体欠佳,这打理胭脂铺的事不如就交予我吧,也好让我为姐姐分担些事物。”赵月莺打断苏利松接下来的话语,言辞恳切道。
苏莳渔再无精力看这两人表演,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回到卧室,拿出挂在脖颈处的钥匙,打开了这宝箱才发现里面内藏乾坤。
这宝箱并不大,它的长度大约有一尺半,宽度和高度都与之相称。宝盖的内里都嵌满了各色宝石,一沓纸上面的确是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莳儿亲启。
苏莳渔思虑良久,还是将信点燃放进火盆里。她如今已是占了她的身体和身份,虽说不知原主的灵魂去往了哪里,但愿她能收到娘亲写给她的信。
虽说这原主的母亲是恋爱脑,但许是后期看透了还是对女儿的不舍,信下面的那一沓纸竟都是银票。
在这不知名的朝代中,银票最大数值乃100两,苏莳渔数了数里面竟有20张银票,合计2000两,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她这胭脂铺的收入平时本就要补贴家用,不要说这苏利松早已窥觑良久,如今用这胭脂铺换这宝箱和选夫的权利,的确稳赚不赔。
第二日她就被告知十日后便是良辰吉日,让她做好出嫁的准备。
这几日她除了试婚服,把管事细则告知三姨娘,就把自己的里衣缝制了十处秘袋,再把银票分批塞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便安心的在自己住处等待出嫁了。
成亲那一日,苏莳渔一早便被拉了起来,眯着眼任由婢女给她穿上繁复的婚服。
刚穿完婚服就被按到座椅上,苏莳渔这才第一次认真的从铜镜中看清自己的样貌。
原主的长相应该是更偏向于父亲的,生的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貌,双眸犹似一泓清水,眉眼下是琼鼻,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却又很饱满。
苏莳渔歪了歪头,铜镜里的人也跟着她的动作,眼神清澈,懵懂而又娇媚。
嬷嬷替她梳着头喊着举案投眉的吉祥话语,素净的脸上也被厚重的妆容掩盖,让原本的样貌更添一层艳丽。
最后她被盖上红盖头,被扶到花轿上。
坐上花轿,苏莳渔自嘲道,或许她比其他少女还要幸运一些,能在只言片语的信息中三选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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