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召唤梦灵了吗？”

“我使用哥哥了吗？”

“会发生什么？”

“祂会把那些人杀掉？”

“……”

厌灵不确定在世界切换时的“召唤”之感，究竟是来自动漫世界还是小说世界。

也不知道主角团眼中的她究竟是什么模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危险魔头？

等等…………嗯？好像正合她意？

被主角团误解，然后忍辱负重、剑走偏锋地传递隐秘的信息……

【……我不知道，仙君。】

【世界切换那一刻我的数据流发生混乱。】

513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主角三人肯定不会在动漫刚播出的时候就死翘翘。】

【……其他人就说不好了。】

“……”

看来，只能等待游戏公测上线，去重启后的游戏世界，看看动漫第二季播出的新剧集，才能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以及能否按照计划推进……

好吧，现在还有近在眼前的麻烦。

狭窄的出租屋客厅内，木质地面不住地颤动，凝滞的空气骤然降温，阴寒刺骨。

宁神祥和的安魂阵因一点小小的疏漏，纷繁的线条扭曲变形，变成了不详的召唤阵。

有什么阴煞的非人生物，应召显形。

“……”

513的危机预感警报狂响，哪怕是面对灭世梦魇宗问澶，它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那条疯狗至少不会直接弑主。

而现在出现的这个家伙、这条恶犬……是真的会对仙君不利。

【务必小心，仙君。】

513忍不住问道：

【您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原来的大纲召唤婴鬼呢？您明明有改写剧情的自由。】

厌灵握着那只血红的钢笔。

原本冰冷的铁质笔身忽而变得奇异的柔软、温热，像截断指。扭动、狂躁的活物，倏忽挣脱开厌灵的手。

即将摔在地板上时，笔帽脱落，泛着寒芒的尖锐笔尖朝下，幽冷地悬空。

狂风大作，邪祟的煞气围绕着阵法中央的盲女，吹得她雪白的长发翻飞。

好似一株暴雨下纤弱的蕙兰水仙。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攫戾执猛、辣手摧花的气势，握着血红的钢笔在木质地面上，一字一顿地刻下一行字：

[召唤吾的代价]

[汝承受得起么]

阴冷得像一声不屑的嗤笑。

好似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无形存在，漠然而嗜血地投来俯视的一瞥。

“……”

这行充满血腥意味的、诡谲符文的字体，歪曲变形、似蠕动而尖啸的软虫。普通人瞥一眼都会被爆炸扭曲的信息量撑破脑袋，被凶煞至阴的恶灵篡夺意识。

十有八九会疯掉。

然而，盲女压根没低头看。

“谁？”

她略带茫然地昂头，巴掌大的脸蛋没几两肉，眼型圆润流畅的剪水眸、像两颗被蚌肉含吐的珍珠，灰白空洞的眼瞳一览无余。

钢笔：“……”

个臭瞎子。

白费劲儿。

无语的钢笔缓缓升起笔身。绕到盲女面前，宛如潜伏在草丛中的饿狼，阴晦地打量一只在湖边饮水的、幼小澄澈的鹿。

它兴奋地将尖锐的獠牙对准猎物，缓步靠近。

靠近这具……美味诱人的、散发着洁净柔和异香的肉.体，真真一捧鲜嫩的灵胎。

笔尖凌厉幽冷，直指盲女命脉。

——虽然这头“小鹿”的气运被掠夺得凋零无几，但仍然是难能可贵的、澄澈明净的器皿呢。

而且……“小鹿”周身印满了汝禧的符文……竟然是那个老家伙的信徒……

钢笔发出人类不可闻的、阴冷的笑。

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汝禧的信徒！

恢复些聊胜于无的元气。

等祂养好伤，再去报复汝禧老贼——

“父神大人？”

一无所知的盲女昂头，迎着那危险的笔尖，昂首间，纤长的脖颈展露，仿若祭坛上引颈受戮的狂信徒。

清哑冷淡却不失虔诚的嗓音响起，轻声询问：

“是您吗？父神大人。”

“……………………”

钢笔诡异地一顿。

[嗯？]

谁？

吾？

汝禧？

[……]

锋利冷硬的、直指盲女额心命门的钢笔，骤然变软，丝滑地拐了个弯——

——话又说回来。

忍一时口腹之欲，方能谋成大事。

祂何不将计就计？

放长线钓大鱼，不若将“小鹿”放归鹿群，待到合适的时机，一网打尽岂不妙哉？

“……”

退一万步讲。

能被汝禧信徒错认，难道不正说明祂江婴气焰熏天、气势熏灼？

实力跟那奸诈的老贼不相上下？

也正常。

毕竟祂的能力有一部分是从汝禧老贼那窃取的，那祂自然也有成神之资，当得起这一句‘父神大人’！

想到这儿，血红钢笔颇为好心情地扭了扭笔身。

江婴恩赐似的推动钢笔，冰凉圆润的尾部轻碰盲女的额心，竟显出一种傲慢不逊且诡诞不经的温柔。

像在回应信徒的呼唤。

果然，那痴傻的、学艺不精的盲女双手合十：

“恭迎吾主。父神降临，宋灵感激不尽。”

——好像也没有多心虔志诚，随便咧咧了两句恭敬的话语之后，便开始虔诚地索取：

“还请父神大人牵引陵安大学四名女生丢失的游魂回归各自的体内。”

“…………”

江婴刚准备打着汝禧的名号招摇撞骗，可还没享受到汝禧信徒带来的好处，就得为她出力工作了？

钢笔怫然不悦地在空中挥舞。

可惜盲女看不见，听风声还以为祂已经开始施法，当即上下嘴皮一碰：

“感恩吾主应允我狂妄之求。”

说着如此卑贱的话，她的神情仍旧平和静谧。

不像一个卑微求索的狂信徒，倒像居于帷幔神台之上、漫不经意支着额角的菩萨。

钢笔有苦说不出，莫名奇妙被架上高位，只得自我安慰地画大饼——忍一时，谋大事！

然后，祂带着一万分的不爽地从自己因元气大伤而本就稀薄的阴煞能量中，小气地划出一丢丢，帮她招了魂。

与此同时，看似茫然无知的盲女低垂眼睫。

“……”

厌灵的想法很单纯。

既然婴鬼目前是小说第一、二卷中最大的反派，无数信徒都想复活它，造成了很多流血事件和牺牲，给男主添了不少堵，也是无数读者的喜闻乐见的心头大患。

“那么，只要我把这个人气居高不下的隐患控制住，并感化它——难道不是对那些否定圣母品质的读者，最好的回应吗？”

厌灵这样回答513方才的问题。

至于如何控制？

给它戴上父神的高帽，让它“主动”做出符合虚假身份的举动，不断强化的心理暗示，将促成它走向她画好的、既定的轨道。

“……”

厌灵从阵法中央站起身来，捡起因能量不足而陷入沉睡的钢笔。

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把玩着色泽诡谲而冷艳的笔身，像在抚摸一只叼回飞盘的乖狗狗。

她回忆起看过心理学书籍。

“用人类的术语来说，是叫……标签效应吧？”

.

邪灵还是太老实了。

江婴光顾着维系‘父神’的虚假身份，想都没想就实现了‘信徒’的愿望，被拿捏得死死的，全然忘记从‘信徒’身上拿走什么记忆、感受、器官……

好在‘信徒’还算上道，点燃几支特制的香烛，供奉给‘父神’。

翌日。

在袅袅香火中，祂从修养的沉睡中缓过神来，开始暗中观察这个愚蠢的瞎子。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发现除祂之外，竟还有几波势力在暗处窥伺。

且都是老熟人。

其一是那个神魂残缺的活死人。

屡屡破坏祂信徒的行动——如今是江婴第二讨厌的存在——他贴了道纸人在小瞎子身上，密切地关注她的行踪。

于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江婴狠狠用笔尾踹了纸人两脚泄愤。

其二是异管局的小把戏。

安在出租屋外、监控真气波动的法器装置——这个江婴熟，祂很多低级信徒都会作为嫌疑人被异管局监控。

其三则是汝禧老贼的走狗。

就住在对面的高楼里，上班打卡似的，仗着瞎子看不见，每隔三小时拿望远镜监视两眼，然后用邮件传讯给一个未知的账号。

灵魂里烙印着宋家的家徽。

……如此说来，昨夜小瞎子似乎说她叫‘宋灵’？

原来也是宋家人。

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无宋家肮脏腥臭的血脉气息。

反倒有股干净冷冽的先天灵气——凋零无几却蠕蠕而动地增长。像干涸荒凉的土地上酝酿的新芽。

奇怪奇怪……

“……”

江婴摇晃笔身。

身为尊贵的邪灵恶鬼，祂还是第一次食用这种未沾染阴煞之气的纯粹香火，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后，钢笔一蹦一蹦地跳下供桌。

凑到盲女身侧，探出笔帽，看她端坐在窗前读书。

那纤白的指尖缓慢细致地抚摸凸起的盲文，同时，她用冷冽微哑的嗓音轻声复习：

“当一个人被一种词语名称贴上标签时，他就会做出自我印象管理，使自己的行为与所贴的标签内容相一致。”*

江婴是个文盲，不懂盲文。

听不懂也不关心她叽里咕噜念的什么书。

此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骄傲的恶鬼并没意识到，这厚厚一本心理学书籍上的这个效应、那个技巧，都是未来将实践在祂身上的“项圈”。

“……”

门骤然被敲响。

“灵小姐。”

女人平直的嗓音自屋外传来。

“我奉家主之命，接您回老宅。”

嘴上叫着尊称，可语气分明像是押送犯人的狱警。

“……”

在小瞎子去开门前，钢笔麻溜地窜进她的口袋。

待门打开，嗅到熟悉的腥臭，江婴了然：是那个监视小瞎子的宋家人。

孱弱的盲女扶着门把手，缓声招呼道：“宋汐，好久不见。”

江婴冷嗤：可不。整整一个小时没见呢——午饭刚过就把你的行踪上报给宋家。

身材高大的宋汐俯视而来，她身着西服、戴白手套，金丝眼镜后的黑眼珠上印着枚宋氏家徽。

一条盘桓在世界之树上花纹繁复的衔尾蛇。

她面无表情地通知：“请您戴上必备的生活用品，家主特意吩咐，这一次需要您在老宅小住一段时间。”

……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江婴再落魄，蒙蔽这三方势力的监视还是轻轻松松的。

无人觉察到胆大包天的盲女不知死活地召唤了婴鬼，还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地将其随身携带。

宋汐手握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瞥向后座的盲女。

她身穿宽大的白色卫衣，背着浅灰的双肩包，七分工装裤的兜里还插着根怪模怪样的红钢笔，一支纤长漆黑的盲杖搁在白腻的小腿边。

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

……按年龄算，确实还是孩子。

“……”

宋汐收回目光。

戴白手套的手指轻敲。

如今算来，曾经尊贵的圣女阁下竟然已有两年没回过宋家了。

自宋灵十二岁时，在年初例行的‘灵赋’测验中，测出先天灵力散尽、阴阳眼和纯一道体也莫名消失之后，她就渐渐被家族边缘化。

于十四岁时彻底被放逐出宋氏。

气运会被掠夺，但头脑和知识不会。

宋灵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哪怕修道天赋被窃取，她仍凭借自己的努力，仅花费一年半的时间就自学考上了陵安大学考古系。

这一年，她刚满十六岁。

对道法和修炼心怀热忱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小人斩断仙路。

骤然从云端跌落泥泞，她也没有灰心丧气，而是另辟蹊径、试图从蕴含前人智慧的古董古玩中探寻缥缈的仙缘。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找到了。

可惜，主神的掠夺与监视是来自高维度的干涉。

“……”

厌灵垂下眼眸。

没关系。

宋灵。

你未尽的求索由我来替你完成。

.

宋氏的宅邸在陵安市的郊区。

一处鲜为人知的龙脉。

在这个灵气稀薄的现代世界，是难能可贵的富含充沛灵力的风水宝地。

在镇山大阵的作用下，外人误闯只会迷失在山间。

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的山脉深处，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封闭洼池形成天坑，通天瀑布坠入其中，泉水流向未知的深处。

拔树撼山、驰魂夺魄，仿若世界的尽头，又似另一重世界的源头。

整个天坑都被浓郁而致幻的缥缈白雾笼罩。

是为第一道防护的关卡。

宋汐掐了个指法，悬挂在车头的古铜铃铛无风自动、叮当作响，在那无形而玄妙的音波下，浓雾和水流皆散开，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尽头，一座雕梁画栋的古朴建筑出现在眼前。

宋氏的牌匾都是用天阶的灵器与阵法制成，寻常的鬼怪光是靠近都要灰飞烟灭。

——江婴可不寻常。

祂颇为兴奋地从瞎子的裤兜里探出头来，打量这座汝禧信徒的聚集地。

在大门和二重正门之间，有一道仪门。

在古时候，是主人迎宾送客、整顿仪容、彰显威仪的地方。

如今，则是进入宋家府邸的第二道关卡。

来者皆要经历查验身份、驱除邪秽、确保对家族绝对恭敬的仪式。

厌灵跟着宋汐步入正门，宽敞的门厅内已然有几名待检查的宋家人。

“都说了！我是因为押送陵安大学婴鬼信徒去‘黑牢’时受伤的了！！”

宋菏那标志性的公鸭嗓恼羞成怒地叫道。

不知为何，昨日还活蹦乱跳的跳梁小丑，今日竟蔫巴巴地瘫坐在轮椅上。

“懂不懂婴鬼信徒是什么含金量？！”

他将轮椅扶手拍得啪啪作响。

“很危险的好不！这可是被定性为S级的危险事件，没有我作为安保部干员干涉，陵安大学可是要死伤无数的！宋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被喊到名字，一同等待检查的女生翻了个白眼。

“……”

吹牛皮之际，余光瞅见刚走进来的厌灵，宋菏当即怒不可遏：就是因为昨天去异管局的监狱给这个扫把星传信，他刚离开就被一辆不长眼的凡人摩托给撞了！

诡异的是，后来他发动术法和人脉都没法找到肇事者了——就好像这人不染因果、凭空出现，只是为了守株待兔把他给创飞。

……该死的扫把星、该死的凡人！

“哎呦喂，这是谁啊？”宋菏当即迁怒：“这不是我们刚从监狱放出来的、高贵的前·圣女阁下吗？”

刻意咬了几个阴阳怪气的重音。

“……”

见神经病自恋狂终于转移了焦点火力，被迫听他说了半小时丰功伟绩的宋竹暗自松了口气。

瞥了眼许久不见的宋灵，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抓紧时间看手机。

耳边是宋菏倒豆子似的难听话，眼前液晶屏的页面停留在一个暗黑色的游戏论坛之上。

金色文字宛如锋利华丽的弯刀、甜蜜莹亮的毒药，勾勒出直白的游戏名——

《欲望环》

这是一款由BO·NE公司出品的、MMO类型的全息游戏（大型多人在线开放世界角色扮演游戏）。

据说，这游戏采用神经调节技术的黑科技，会给人一种时间流速放慢的错觉。

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比例为：3:1。

而且，游戏宣发放言：绝对100％的真实度。

这几项前卫的科技已经足够吸引人了，更别说游戏号称是18X题材。

有着诱人至极的广告语——

在没有限制的虚拟世界开启第二人生。

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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