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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气预报

“出身窦家,宫变前夕被除名……你是窦家长子窦群?”

路惊弦面色发青,忍不住出声。

“是。”

窦群在埋头苦吃的间隙瞟他一眼。

“你认识我?”

薛世贞看不下去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不是,你既然出身窦家,想来应是见惯了山珍海味的,一只醉烧鹅不过半两银钱,至于吃得这么狼吞虎咽?”

窦群放下筷子,探手盛了一碗汤。

放在薛世贞面前。

“我没有故意隐瞒身份。”

“也从未在你面前作戏。”

“你我都是五品小吏,月俸30两,细细打算下来,一天花销最多不能超过一两。”

他的神情始终是平静的,既没有慌乱,也不见窘迫。

“我的出身,不是我选的。”

“今天是你的寿辰,我认真吃一顿饭,不好么?”

“……你……”

薛世贞呆呆地看着他。

元昭眉梢微挑,附耳春和,春和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起身。

“窦兄,我,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是,你,我……”

薛世贞抬手捂住脸,垂头深吸一口气。

先把窦群的脑袋扳回去。

“怪我,是我自诩识人有术,先入为主。”

“君子之交,论迹不论心,窦兄从来待我坦诚,是我庸人自扰……”

他面上的沉痛忽然一收。

“不对啊。”

“那我叫你一起来的时候说,‘你一定没吃过醉烧鹅’,你分明吃过,为什么不反驳我?”

窦群捧着汤抬眼。

薛世贞已经一肘顶在他腰侧。

“还有,这顿饭又不是我花钱,你吃得认不认真,和我的生辰有什么关系?”

“好啊窦群,你糊弄我?”

“咳咳!”

窦群被他顶得一呛,差点把肺咳出来。

“薛!世!贞!”

“我真是看错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了!”

薛世贞气得伸手要推他。

元昭拨开几步跨过来挡在她面前的路惊弦,捏着折扇敲敲桌案,玩笑开口:

“停,二位都是世家公子,平素就是这般用饭的?”

她语气不重,薛世贞却条件反射的一激灵。

两人绷着脸理理衣裳坐好。

元昭余光已经看见折返的春和。

“我既与二位范楼巧遇,又恰逢薛公子寿辰,空手相贺,总归不妥。”

她亲手端着春和送上来的长寿面放在薛世贞面前。

“欸,欸?陛,陛……”

薛世贞惊慌到手忙脚乱,舌头打结,连忙抓起筷子要吃一口表示喜欢。

元昭的礼却还没送完。

“把薛公子放在五品小吏的位置上,却是大材小用了。”

“如今吏部文选司使空置,薛公子明日上任,如何?”

嘴里含着一根长寿面,薛世贞猛地抬头,不能咬断了面张口,只激动地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嗯嗯!”

窦群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俩。

四品京官的任免。

一个轻飘飘的开口,一个见鬼似的信以为真。

他使劲眨眨眼睛。

刚才的菜里也没有蘑菇啊?

不是他们在发癔症,就是他看见了幻术。

“至于窦公子。”

元昭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他。

“工部正好有一桩运河修堤的差事,公子可有兴趣?”

薛世贞急急忙忙捞着碗里的面,费劲转头,看窦群呆着不说话,当下就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呃!”

窦群吃痛看过来。

薛世贞已经拼死咽下最后一口。

“有兴趣,他有兴趣!”

“这家伙痴迷木工,每日下值往屋里一钻就开始做木头,我见过他做的桥堤图纸,正是精于此道。”

“那就请窦公子明日上任工部河泽掌事。”

元昭笑眯眯地起身抬手。

“恭贺二位?”

薛世贞一把扯着窦群起身。

“谢,谢……”

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谢恩称呼。

元昭已经潇洒地领着人走出小隔门。

面上微凉。

“沙沙……”

绵绵春雨似烟似雾,不舍地从她身前拂过。

翠金纸伞撑开,拢住元昭。

她转身留下两柄,抬眸一笑,步入雨中。

方才的热闹便一齐随着她的脚步消失在薛窦二人视线中。

“你刚才吃蘑菇了吗?”

窦群淡淡开口打破这片刻沉静。

薛世贞扫他一眼,转身下楼,取来元昭留下的两柄纸伞。

“你今日要是没有休沐就好了。”

窦群面色迷茫地接过,猛地抬眼。

“金丝竹,仁心纸?”

“她,她?”

薛世贞轻轻颔首,面上浮现星点笑意。

“真是,方才要是有你陪着我一起惊慌,肯定好过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接过窦群手里的伞小心放好。

又扯着人坐下。

“行了,再不吃菜要凉了。”

“你也是蹭上了我这个寿星公的大运。”

“比宫里御赐的饭菜还要厉害,这一桌可是陛下亲自请的,这般待遇,咱俩也算是头一个。”

窦群两眼发直。

“我没吃蘑菇。”

“你也没发癔症?”

“吃!”

薛世贞好笑地推他一把。

干脆起身坐到对面。

“吃饱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这就是咱们默默无闻的最后一顿饭了。”

……

天牢的饭菜虽然比不得方才在范楼的那一桌。

却也算不得相差太多。

毕竟,如今这些吃牢饭的,都是从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家伙。

出了大牢,他们有什么下场都不要紧。

可这些人若是在天牢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这群狱卒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掉。

不过,若真的将今日境遇与昔日风光作比,换来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摇着头感慨一句:云泥之别。

污墙烂肉,血腥不散。

油灯昏昏,黑影森森,伸手不见五指。

连唯一透光的窗,都开在两人高的地方,叫人自知并非困于箱笼,却求脱无门。

连绵不绝的阴影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爹!我刚刚从隔壁听到消息,那小皇帝同意放了我们!”

“小皇帝同意大赦了?”

“不,好像不是大赦……隔壁说,要交钱,十万两黄金才能放一个人。”

“多少?”

“十、十万两黄金。”

“她想钱想疯了吧!十万两黄金换一个人?”

“爹,这钱……”

“不交,死也不交!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狗皇帝,这是想榨干了世家,喂自己的私库,她坐在龙椅上逍遥,要我们为她作嫁衣,想都不要想!”

“我死也不会交这笔钱!”

“那你就去死。”

轻飘飘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他们耳朵里。

“啊!”

“你,你是什么人!”

阴影中的模糊身影惊叫着挤在一起,推推搡搡,都想把自己到别人身后。

半截白蜡烛点亮一盏半旧不新的红灯笼,幽幽微光照亮寸缕惨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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