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水沼泽翻滚的灰绿色瘴气,如同亿万只怨魂冻结的吐息,沉甸甸地压在逆光聚落栖身的黑色砾石高地上。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沉铁磐山盾的金属腥气、镇魂毒魄散的致命甜腻、新涂抹的腐水泥浆恶臭与硝烟未散的焦糊味混合,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名为“绝壁”的死亡气息。高地边缘,那道被沉铁矿石粉末、剧毒泥浆反复加固、布满歪斜“固”符与狰狞骨刺的围墙,在弥漫的瘴气中如同巨兽染血残破的獠牙,倔强地刺向灰绿色的绝望天幕。
围墙之内,死寂被一种新的、更加粗粝的声响取代。
咚!轰!
沉重的撞击混合着能量爆炸的闷响,在高地中央的空地上不断炸开!铁手仅存的右手死死抵住那面巨大的“沉铁磐山盾”!盾牌表面,沉铁填充的歪斜符文疯狂流淌着刺目的土黄色光芒,光芒边缘却不断被一道道凝练的月白色能量光束狠狠撕扯、侵蚀!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盾面!盾牌剧烈震颤,发出岩石碎裂般的呻吟!沉铁符文的光芒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盾牌表面新剥下的石甲兽角质层早已焦黑碳化、寸寸龟裂!
铁手魁梧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古树,剧烈地摇晃着!空荡的左肩断口处,厚厚包裹的泥膏早已被震散,暗红的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破烂的衣衫流淌而下,在脚下积成一小滩刺目的血洼!他布满血污的独眼死死盯着盾牌前方翻滚的瘴气,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决绝和刻骨的恨意!他脚下生根,每一次扛住冲击,喉咙里都爆发出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沉咆哮!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和这面凝聚了聚落意志的巨盾,硬撼着净世之锋军团外围巡逻队试探性的能量齐射!
围墙垛口。
“放——!”秃鹫沾满硝烟和汗水的脸上肌肉扭曲,仅存的独眼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他猛地扣动巨大骨弩的悬刀!
嘣——!
乌光闪烁的鬼篾藤新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支尾部镶嵌着惨绿色骸骨核心、箭头闪烁着沉铁幽光、缠绕着浸毒藤丝的“沉铁毒魄箭”,撕裂粘稠的瘴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矛,瞬间跨越两百步距离,狠狠扎向瘴气边缘一个刚刚冒头、正在为能量长戟充能的净世卫步兵!
噗嗤——!
箭头精准无比地钻入那步兵胸甲相对薄弱的肩胛连接处!沉铁的穿透力瞬间撕裂符文皮甲!紧接着!
轰——!!!
骸骨核心内部的混乱冰冷能量被彻底引爆!惨绿色的能量乱流混合着锋利的沉铁碎片和剧毒的藤丝疯狂肆虐!那净世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上半身瞬间被炸成一团混合着焦糊肉块、金属碎片和惨绿冰晶的污秽烟花!恐怖的爆炸气浪甚至将他旁边两名同伴狠狠掀飞!
“好——!”鹞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狂吼,手中同样巨大的骨弩瞬间锁定另一个目标!
围墙外,翻滚的灰绿色瘴气中。
“该死!是那种毒箭!散开!能量护盾全开!”一个惊恐的声音在瘴气中嘶吼。
几面闪烁着微弱月白光芒的菱形能量护盾瞬间在瘴气中亮起,形成脆弱的光墙。紧接着,几道凝练的月白光束再次朝着高地的围墙和铁手的巨盾攒射而来!
轰!轰!轰!
能量光束狠狠撞在沉铁磐山盾和围墙外侧涂抹的剧毒泥浆上!土黄色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剧毒泥浆被炸得四散飞溅,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围墙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顶住——!”虫牙沾满泥污和硝烟的小脸冰冷如铁,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围墙上快速移动,嘶哑的咆哮指挥着防御!他手中那柄淬了“镇魂毒魄散”剧毒的骨刺,早已被暗红的血渍染透。
高地深处,避风的岩壁下。
李之心依旧昏迷。胸口的骨制护心镜上,那道沉铁填补的裂痕,流淌着异常稳定、凝练的淡金色微光,如同在体内奔涌的剧毒与体外毁灭风暴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他的呼吸平稳悠长,灰败的脸色似乎又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仿佛在深沉的剧毒之眠中积蓄着最后的力量。瘦猴紧紧抱着昏睡的小豆子,蜷缩在角落,沾满药泥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对昏迷领袖的担忧。每一次围墙传来的剧烈震动和能量爆炸的闷响,都让瘦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老篾头仅存的左手依旧在颤抖中灵巧地搓制着新的鬼篾藤弦。老驼背则趴在地上,用烧红的铁钎,在一块块沉重的沉铁矿石上极其专注地刻画、浇铸着“爆裂”符文,制作“沉铁爆符石”。几个新加入的幸存者和黑石沟的难民,在石头的沉默指挥下,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有的拼命挖掘更深更宽的壕沟,将腐水引入;有的将研磨好的沉铁粉末混合剧毒泥浆,疯狂地修补被能量光束轰击得坑坑洼洼的围墙;有的则用坚韧的藤蔓,反复检查、加固连接围墙外泥沼中“毒瘴罐”的触发引线。
整个高地,弥漫着一种沉默、疲惫却带着死战到底的疯狂气息!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却也被压缩到极致,转化为对每一寸围墙、每一支毒箭、每一块爆符石的偏执守护!
围墙外,净世之锋军团那如同金属狂潮般的恐怖轰鸣,并未直接压向腐水沼泽,而是如同冰冷的巨蟒,在荒原上缓慢而坚定地绞杀着其他幸存者据点,同时分出数股精锐的“剃刀”小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不同方向逼近、试探着逆光聚落这座孤岛!
虫牙刚刚用骨刺捅穿一个试图攀爬围墙的净世卫喉咙,将他踹下弥漫毒瘴的壕沟,沾满血污的独眼死死盯着远处瘴气中若隐若现的、更庞大的银色身影——那是几头覆地犀甲兽在净世盟修士的驱策下,正缓慢而沉重地朝着沼泽边缘移动!它们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攻城塔,每一次踏步都引发大地的呻吟!
“虫子!”秃鹫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箭...快没了!...骸骨核心...只剩...三块大的!...沉铁箭头...也...”
虫牙的心猛地一沉。资源!致命的短板!沉铁磐山盾再坚固,也挡不住无休止的轰击!沉铁毒魄箭再致命,射不出去就是废铁!
就在这时!
高地围墙的西南角,靠近那片最为粘稠、翻滚着墨绿色泡沫和腐烂巨木的“黑油潭”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怪异、混合着金属刮擦、能量爆鸣以及某种野兽痛苦嘶吼的激烈战斗声!
这声音并非来自净世盟!更加混乱,更加暴戾!
“什么动静?”虫牙的独眼瞬间锁定了西南方向!
“听...像是...有人...在跟净世盟的...‘剃刀’小队...干仗!”紧贴围墙倾听的独眼(幸存者之一)猛地抬头,仅存的耳朵微微颤动,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异,“...打得很凶!...不是凡人!...有...有很邪门的能量波动!...还有...野兽发狂的吼叫!”
虫牙的独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不是凡人?敢跟净世盟的剃刀小队硬碰硬?在这片死亡沼泽里?!
“秃鹫!...鹞子!...盯死...东北!...铁手!...顶住!”虫牙嘶哑地低吼,瘦小的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围墙内侧的阴影,朝着西南角的方向疾速潜行!
他悄无声息地攀上西南角围墙一处被巨大朽木根系半掩的瞭望口,沾满硝烟和血污的独眼死死望向黑油潭方向翻滚的灰绿色瘴气。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剧震!
只见粘稠如同沥青的黑油潭边缘,一片相对干涸的黑色泥滩上,七八名身披银灰色皮甲、手持能量长戟的净世盟“剃刀”精锐,正陷入一场惨烈而混乱的围攻!
围攻他们的,是两拨截然不同的人马!
左侧,是三名身着破烂黑袍、周身缠绕着浓郁不祥黑气的人影!他们手中并无实体武器,只有不断扭曲变幻的、由纯粹污秽能量凝聚成的爪刃、骨刺和毒雾!攻击方式诡异刁钻,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和腐蚀性!为首一人身形佝偻,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鬼面眼窝处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魂火!他每一次挥手,都带起一片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尸臭的“蚀魂毒瘴”,疯狂侵蚀着净世卫的能量护盾!
右侧,则是两名身着同样破烂、却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式青色道袍的青年!他们身上伤痕累累,道袍被污秽和血渍浸透,但眼神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一人手持一柄断裂的、却依旧闪烁着微弱青光的飞剑残片,剑法凌厉狠辣,招招搏命!另一人则不断抛出刻画着残破“引雷”符文的玉符,引下一道道细小的、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紫色阴雷,狠狠劈向净世卫!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黑油潭那翻滚的墨绿色泡沫中,数条浑身覆盖着厚重粘液、形似巨鳄、但头部却长着扭曲骨角的“腐沼角鳄”,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正疯狂地撕咬着陷入泥滩的净世卫坐骑(一种形似蜥蜴的角质坐骑)!显然,是这三名魔修和两名道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惊动了潭中凶物,引发了这场混战!
“魔崽子?!...还有...叛逃的...仙门弟子?!”虫牙的独眼瞳孔骤缩!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净世盟高举“净化”大旗,清洗废土,这些修炼“邪法”的魔修和叛逃的仙门弟子,同样是他们清洗的对象!敌人的敌人…
噗嗤!
一名净世卫被青铜鬼面魔修操控的污秽骨刺从背后刺穿心脏!能量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
轰!
一道暗紫色阴雷狠狠劈在另一名净世卫头顶,将他连人带戟劈得焦黑冒烟!
咔嚓!
一条腐沼角鳄的巨口狠狠咬住一头净世卫坐骑的后腿,恐怖的咬合力瞬间将其骨骼碾碎!坐骑发出凄厉的惨嚎!
净世盟的剃刀小队在魔修的诡异术法、道修的搏命攻击以及腐沼角鳄的疯狂撕咬下,迅速减员!残余几人背靠背结成小阵,苦苦支撑,月白光束疯狂扫射,却难以同时应对三方围攻!
“机会!”虫牙的心脏狂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联合!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在这片废土血海之下,凡人的挣扎、魔修的戾气、叛道者的绝望…他们的血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净世盟!天道重塑理事会!
“秃鹫——!”虫牙猛地回头,朝着东北方向发出嘶哑的咆哮!“...给老子...往那几头...铁王八(覆地犀甲兽)前面...射一箭!...引它们...踩陷阱!”
“明白!”秃鹫仅存的独眼爆发出狠厉的光芒!巨大的骨弩瞬间调转方向!乌光闪烁的鬼篾藤弦绷紧到极限!
嘣——!
最后一支镶嵌着大型骸骨核心的沉铁毒魄箭,如同来自地狱的邀请函,撕裂瘴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和冰冷的死亡轨迹,狠狠扎在距离最近那头覆地犀甲兽前方十丈左右的黑色泥滩上!
轰——!!!!
惨绿色的能量乱流混合着沉铁碎片和剧毒藤丝轰然爆发!巨大的爆炸将泥浆掀起数丈高的污秽浪花!
那头覆地犀甲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扰,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在驱策修士的命令下,下意识地朝着爆炸点侧前方相对“坚实”的黑色泥滩迈出了一步!
就在它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银灰色装甲的前足踏中那片泥滩的瞬间!
嗡——轰隆——!!!
埋设在泥滩下的数块“沉铁爆符石”被沉重的压力瞬间触发!更加沉闷恐怖的爆炸连环炸响!狂暴的混合着沉铁碎片和剧毒泥浆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覆地犀甲兽相对脆弱的腹部装甲上!
砰!咔嚓!
坚韧的装甲在剧烈的爆炸冲击下瞬间变形、龟裂!紫黑色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从装甲缝隙中狂喷而出!覆地犀甲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轰然向侧面倾倒!将背上的净世盟修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进剧毒的腐水泥沼中,瞬间被粘稠的墨绿色泡沫吞没!
“干得好!”围墙上的鹞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狂吼!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爆炸和覆地犀甲兽的惨状,瞬间吸引了黑油潭边混战双方的注意!残余的净世卫剃刀小队更是心惊胆战,阵型瞬间出现破绽!
“就是现在!”虫牙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面用净世卫皮甲碎片硝制、上面用炭条极其粗糙地画着那狰狞逆光符号的小旗!朝着黑油潭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穿透瘴气的嘶吼:
“...逆光聚落——!...宰狗的——!...要不要——联手——?!”
吼声如同惊雷,在爆炸的余波和凶兽的嘶吼中炸响!
黑油潭边。
那青铜鬼面魔修猛地抬头,鬼面眼窝处的幽绿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望向高地方向!
那两名浑身浴血、搏命拼杀的道修也猛地一怔,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围墙方向,看到了那面在灰绿色瘴气中猎猎招展的逆光战旗(虫牙高举的小旗)!
联手?!
和这些凡人?和这些…挣扎求存的虫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绝境中看到异样火光的悸动,同时在魔修和道修心中升起!
“杀——!”青铜鬼面魔修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金铁摩擦的嘶鸣,没有回应,但攻击却更加疯狂!粘稠的“蚀魂毒瘴”如同活物般卷向残余净世卫!
“除魔卫道是假!屠戮苍生是真!净世盟才是真正邪魔!”那手持断剑的道修发出泣血般的怒吼,断裂的飞剑残片爆发出最后的青光,狠狠斩向一名净世卫的脖颈!“跟他们拼了——!”
最后的抵抗在内外夹击下瞬间崩溃!残余的几名净世卫剃刀精锐在魔修的毒瘴侵蚀、道修的搏命剑光以及腐沼角鳄的撕咬下,很快化为残缺的尸体,沉入污秽的黑油潭中!
战斗结束。
黑油潭边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凶兽撕扯尸体的咀嚼声和粘稠泡沫翻滚的咕嘟声。
青铜鬼面魔修周身的黑气缓缓收敛,鬼面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高地方向,又警惕地看向那两名同样喘息着、充满戒备的道修。
两名道修背靠背,断剑和残符在手,同样警惕地盯着魔修和高地方向。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刻满了风霜和巨大的悲怆,其中一人胸口还有一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黑气的伤口,显然是被魔修所伤。
三方势力,如同三头伤痕累累、互相忌惮的困兽,在腐水泥沼的血腥之地,陷入了诡异的对峙。
围墙瞭望口内。
虫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沾满硝烟和血污的小脸紧绷着,独眼死死盯着下方死寂的对峙局面。手中的逆光小旗依旧倔强地高举着。成败在此一举!联合,聚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联合失败,他们将在净世之锋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老篾头!”虫牙猛地回头,嘶哑地低吼,“...你的...‘鬼哨’...吹!...吹...聚落...以前...收工...回寨的...调子!”
老篾头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他立刻放下手中的藤丝,从怀里掏出一只用黑色兽骨磨制、形状奇特的骨哨!他将骨哨凑到仅存的左手边,深吸一口气,腮帮子猛地鼓起!
呜——呜呜——呜——
一阵苍凉、悠远、带着废土特有粗粝感,却又莫名透着一丝“归家”温暖的奇特哨音,穿透灰绿色的瘴气,在黑油潭上空缓缓流淌开来。哨音不高亢,却异常坚韧,如同荒野中游子疲惫的呼唤,如同母亲等待归家的呢喃。
这苍凉的骨哨声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青铜鬼面魔修周身的黑气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鬼面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瘴气,落在那面猎猎作响的逆光小旗上,又扫过高地围墙后那些沉默却充满死战意志的身影。
那两名道修也怔住了。持断剑的青年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某个遥远、模糊的黄昏…另一个受伤的道修捂着胸口的伤,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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