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来时，有辆货车飞速经过。
温禧从黑暗里缓过来，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消失，旋即响起身旁那人的呼唤。
她抬起眼眸，循声望过去，周北尧正捧着她的脸，英俊的脸上满是惊慌。
“温禧！？没事吧。”
见她白着脸色呆愣的模样，周北尧又喊了几声，查看她是否有受伤，确认她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
紧接着下一秒，有血从周北尧的额头上缓缓流下，没入他的眉梢。
温禧这才有所反应，伸手去触摸那温热的红色液体。
“你流血了。”她说，声音有些发颤。
方才车身甩得太严重，防护栏都快变形，足以证明撞击有多重。如果运气再差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周北尧这才感觉额头上方有些刺痛，见温禧像是被吓到了，边安抚着她，边拨了一个电话。
“车里有备用医药箱吗？”温禧问。
他摇摇头，等待电话接通。
“那我们去医院……”她催促。
察觉到她有些着急，周北尧反倒冷静许多，单手扣住温禧的手掌，十指紧扣，“我没事，你放心。”
车子还能开。可温禧却不怎么愿意让他再碰了。
雪越下越大，周围已经很少有车辆经过。好在周北尧的朋友听闻后先一步赶过来，先送他们离开，周北尧的车稍后有其他人来处理。
温禧帮周北尧擦干净眉梢上的血，又小心翼翼剥开他额前碎发，看见泛红泥泞的伤口，眼里一惊。
“待会儿我自己去医院。你先回家。”周北尧说，“有人送你。”
“我陪你一起去。”温禧收回手，不在乱动他的伤口。
“时间有点晚，再不回去你妈妈那边……”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她终于克制不住情绪怒道。
驾车送他们的人是周北尧关系不错的朋友，这会儿听见后座闹得动静，想八卦，但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忍着不回头。
周北尧看了眼前面，旋即拉住温禧的手，低声认错：“怪我。”
温禧甩开他的手，胸口气得上下起伏，一种后怕渐渐袭来，扭头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送温禧回家的车子已经等在路边，虽然知道她不高兴，周北尧依旧没让她跟着。
毕竟大晚上把她拐出去两个多小时已经够久，如果再拖下去被温禧家里人知道她半夜去了医院，那印象形象就更加挽救不回来了。
他不愿意领情，温禧自然不会再舔着脸跟上，转身头也不回地下车。
待她走远，周北尧才疲惫地躺在椅背上，头晕目眩。
“你真没事？我看你的车前视镜都没了……”前座的朋友问。
他没了说话的力气，淡淡道：“赶紧送我去医院就没事。”
“刚才还挺会装，人家那么着急，怎么不让她跟着？”
周北尧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回想温禧，半晌开口：“来日方长。”
属于他的，总会回到他身边。
……
温禧悄摸摸回到家时，玄关处留着灯，整个屋子很安静，看起来她妈妈已经睡下。
她嗅到身上有烟花燃尽的味道，不免皱了皱眉。
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温禧发现指尖上残留的鲜血印记，站在原地怔愣许久。
危急关头时，她知道是周北尧保护了她。尽可能的控制车子，让她免受撞击……
或许她不应该在那种时候，说出令人误解的话，刺激他。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背后蓦地响起母亲郑岚的声音，温禧连忙转过头。
“您没睡啊。”
“你没回家我能睡得着？”郑岚皱眉瞪着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是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她走过去揽着郑岚，想送她回房休息。
“你身上什么味儿？”郑岚仔细嗅了下。
温禧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行了，回来就好。”
温禧乖巧应道，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后，想了想，忽然开口：“我有个问题……
“您明明之前都没见过周北尧，为什么讨厌他？”
话落，郑岚回房的脚步顿了顿，侧眸审视着她，俨然一目了然的模样。
“终于肯说实话了。难怪我最近压根没听你提过叶旭。”
“本来也没叶旭什么事儿。”温禧说，又道：“毕竟论综合条件，他也很好了。所以我会疑惑……”
“一个让你伤过心的人，指望我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你什么都不说，可你什么样，我还不了解么？你们既然当初能分开，那说明感情算不上多稳固。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受伤。”郑岚认真道。
温禧垂眸盯着地面，眼里泛酸，“我知道。”
“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他之前来病房看你李叔，我没让他进门。”
“什么时候？”她愣住。
“记不清了。但我这么做，是出于我自己对这人的不满，包括他还伤过你。所以我跟他说你有新的选择了。”郑岚淡淡道，“男人都是贱骨头，非得有点危机意识，才愿意努力争取。”
温禧：……
“虽这么说，我想让你选择叶旭，也全凭我个人判断。最后到底想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和什么人生活，得由你自己抉择。我不会强求，只会给建议，你不听可以，但承受得住自己的选择结果就好。”
话说到这里，温禧什么也明白了。能影响他们抉择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源于他们对自己的不肯定与犹豫不决。
就像从前，她无法坚信周北尧喜欢自己，所以逐渐反复怀疑，患得患失。而周北尧同样也没相信，有人真的想要爱他、走进他……
如果他们都能对彼此坚定、坦诚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了。
夜里温禧辗转难眠，脑子里反复闪过周北尧的脸。
她深深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他编辑了条消息，却迟迟没发送出去。
正踌躇着，眼前的对话框弹出一条对方发来的新消息。
周北尧：【伤口处理好了，问题不大。我已经回家了。晚安。】
她盯着消息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将之前的文字删除，只回了一句：【晚安。】
没过一会儿，周北尧又问：【还没睡？别担心，真的没事。】
温禧却没再回了，将手机设置静音，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
隔日，温禧醒来时，家里已经没人。
不知是前日受了惊还是怎么，她睡醒后身体也没劲，心里发慌。
她看了眼手机，除了半夜里发的那几条，周北尧后面便没再发来消息。
温禧没放在心上，在家整理好自己的设计作品及资料，发了几封邮件。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她下意识以为是周北尧，但一接电话，却是周文骞的声音。
“考虑得怎么样？项目不等人……”
自从得知温禧目前在这个公司的处境后，周文骞三天两头托人来联系她，想拉她入伙。
温禧顾及艾米的情面，以及其他因素，一开始就推托了。谁知周文骞亲自下场劝她，许诺诸多好处。
薪资福利的确诱人，而她相当于直接晋升领导层……
“你是不是介意我哥的关系？我说了，工作是工作，他是他。不会影响你。”周文骞继续道。
“大过年的都在休息，你着急什么？难道你们公司节假日也需要加班？”
“这不是得给你提前预留位置么？你给个准信，之后会提前安排。”
温禧确认了下电脑里的邮件，显示已经发送成功，淡淡道：“我已经把简历和作品都发送给姚娜了，你们不走新员工入职流程？”
话落，周文骞明了，低声笑了下：“行，好好干！”
“……”
“不对，是合作愉快。”
“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和公司交接清楚。”
“没问题。对了，邵雪的新婚礼物，你能不能帮我……”
“这个我不能，不好意思。”温禧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提起这个，温禧倒想起来过几天还得陪邵雪去试礼服。
她靠在沙发上，原本和邵雪发消息发得好好的，思绪却不自觉飞远，手指也忍不住点开周北尧的对话框。
反复编辑几次，她才发出去一条看上去中规中矩的问候消息。
……
与此同时，医院这边。
周北尧带着礼物悄然拜访，让郑岚他们措手不及。
助理来回进了两三次病房，没过一会儿角落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品，看上去价值不菲。
“之前没能好好来探望，是我礼数不周。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叔叔、阿姨多多包涵、笑纳……”周北尧笔直地站在一旁，态度看上去倒是谦逊不少。
郑岚目光逡巡，打量眼前英俊稳重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他额前碎发下的伤口。虽想当面挑出点刺，竟都不知从何说起。她索性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旁边上下收拾。
“怎么没见温禧？”李叔脸上病气不减，却也笑呵呵地试图打破沉寂，缓解尴尬。
“是我自作主张，从前没能好好拜访，所以想先来给叔叔阿姨们都道个歉……”
“没事没事，温禧没说，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也来得及。”
周北尧抿唇点头，下意识看向沉默不语的郑岚。
“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不过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所以也不用特意这样。”
“我明白。”周北尧说着，能感觉到气氛僵持，陪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知趣地找借口离开。
助理见他出来，便迎过去：“周先生，你受伤了话，晚上的饭局我自己去吧。”
“那交给你了。”周北尧拿出手机，瞧见一条未读消息，眸光柔和明亮许多。
“好，那先送您回家……”
“不回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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