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还是尖利的斥责声,而后嘈杂的声音越发打起来,下一刻,一群人就已经出现在小院门口。
“出来,这里就是阮慕的家,你出来,不要躲在里面,不要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
一个妇人声嘶力竭地拍门大吼。
她身后还有几个壮汉,也跟着一起吼起来,“还说是什么名医神医,我看就是沽名钓誉的江湖郎中,把人治死了,大家都出来看看啊,就是这个阮大夫,把好好的一个人治死来。”
门被拍得几乎快掉下来,外头男人的声音叫人害怕,只是听起来便可知其凶神恶煞,小丫头拉着阮慕,“师傅别出去,我们报官吧。”
阮慕拍拍她的手。
她透过窗户看到,因为外头的动静,周围有几家住户探头探脑后,有人走了出来。
可能是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妇人站出来,大声地控诉起来,“我男人,我男人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在外头扛大包,前几日有一点暑气,便听说这阮慕是个好大夫,是她那里拿了药,结果吃了以后,一睡下去,就没有醒来!”
“我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这是要把我们一家人给逼死!”
“我儿子才半岁,女儿才两岁,好好的一个人,只是一点暑气,怎么就死了呢?”
“一定是她,就是她,一个女人,跑来充什么大夫,一定是她什么都不懂,医死了我男人。”
可周围的邻居却也都知道,阮慕的医术是没有话说的,这便有些不信,“阮大夫不是这样的人。”
妇人一下声色俱厉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不是?你们就住在她周围,她自然是不敢对你们怎么样,可我们是外来的,谁知道她给的药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以次充好?所幸,药渣我没扔,到时候,我就要找真正的大夫来瞧瞧,她到底给的是什么东西!”
阮慕在里头听着,眉头渐渐凝起。
外头的妇人她还有几分印象,几日前,她陪同一男子,想必那便是她口中的丈夫,的确到保安堂找她开过药方,当时她把脉便觉得人并没有太强的暑热之气,原本是叫他们在阴凉处歇息一下,她给一些降暑的汤水喝了便可以回去。
可对方不依不饶,偏要拿药。
“当时我男人的情况根本就不严重,是这个女大夫,偏要给我们开药,后来旁的大夫说了,根本就不需要,她拿药虽然不贵,可那也是我们的血汗钱,不需要开药却还乱开,没有医德!不配当大夫!”
外头妇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些话外面的人就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无法帮阮慕反驳,而且,也的确是有些道理的,现在的确是有不少大夫,把病往严重了医治,阮慕的名声虽好,可她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妇人还在喋喋不休,不知谁说了一句,“阮大夫出来了。”
阮慕走出来,直直的目光看着妇人,她扭头,接触到阮慕的视线,一瞬的心虚后,立刻又趾高气扬起来,“你终于出来了,我男人啊,我活不下去了,医死人啦...”
衣袖下,阮慕攥紧了手指,“我问你几句话。”
妇人怒目而视,“你问便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你方才说,他是吃了我的药后,人便没了,是喝完后多久?”
妇人立刻道,“喝完...一个时辰,哦不,”,妇人又改口,“半个时辰,是半个时辰,人现在还躺在家里,我是不说谎的,我一个穷苦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可就被骗成这个样子了啊。”
她怕阮慕拿时间做文章,立刻强调反正就是吃了药,人很快出事。
阮慕点点头,就在妇人得意的时候,阮慕突然问,“你们是五日前过来拿药,半个时辰人便没了,以现在的天气温度,尸体已经发臭腐烂,你们,还将尸体放在家?左邻右舍没有意见吗?”
“这..这...我们是用冰放起来的,没有那么臭...”妇人嗫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出一个说法。
阮慕点点头,“既是五日前发生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找过来?”
“我们自是要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妇人恶狠狠地道。
阮慕直接看着她,戳破她话里前后不对应的部分,“你方才已经说,喝了药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事,所以第一时间认定是我的问题,为何现在又要耽搁了五日,才发现?”
“这...这....”妇人她也是听人吩咐办事,旁人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至于为何要等五日,她如何知道。
而且她一贯是胡搅蛮缠地,要叫她把事情理清楚,可太难了,她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怒指阮慕,“就是你!别以为你左右攀扯就能脱得了干系了。”
可周围围观的人却已经发现了妇人前言不搭后语。
之前她理直气壮,又那么孱弱,所以同情她的人难免会有些偏向,可是经过阮慕的提醒,有些人却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阮慕不卑不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穷苦,可我看你的手,却是连庄稼人最常见的茧子都没有。”
那妇人的手正指着阮慕,闻言,不等周围的人看清楚,立刻心虚地将手缩了回去。
“你..你...我又不是种庄稼的,我苦啊,没有地,当佃农人家也嫌弃我们不是本地人,所以是打猎,采草药为生的,没茧子很正常。”
阮慕笑笑,随手拿起旁边的药草,“既然如此,这是什么?”
那妇人嗫嚅起来,半天也说不出口,然后理直气壮,“我...我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什么草药都认识。”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直接指出来,“可拉倒吧,这是通天草,附近山头这草是最多的,你若是采草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东西。”
妇人脸色僵硬。
“你说你大字不识一个,可方才控诉的时候,罪魁祸首,以次充好这样读书人采知道的话,你却脱口而出,教你的人是读书人吧?”
方才妇人可是用了许多次,周围的人都记得,被阮慕一说,突然也发觉十分不对劲。
“不是...不是读书...”她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漂亮女子又给她挖坑,可已经来不及,她急忙找补,“没有人教我,没有,是我自己的主意,是你,就是你...”
可被阮慕接二连三地指出了她好些错漏,周围人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
即便妇人如何辱骂和控诉,也只换来周围人淡淡的声音,“你先把刚刚问你的话说清楚吧。”
那妇人被怼了几次,直接差点气死。
也怪找她的人,看重的就是她不讲道理不怕事能演戏的性子,却没有想到阮慕观察细微至此,竟这样难对付,叫她惨遭滑铁卢。
妇人被连番追问后,人也火了,她可是还带了人来呢,她怕什么!
妇人大手一挥,“哼,你们这些人,都是和她一伙的,我报官,我要报官,你害死我男人,还让这些人打我,哎哟,打人啦。”
妇人一边说,一边示意带来的几个壮汉直接冲过去动手,她也朝着阮慕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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