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梦,他在密室里点燃三支香线,以洁白骨质算筹排出几阶算式,占了一卦。
青烟袅袅上升,算筹转动,谢珣长跪于地等师父示下,师父说,杀了他。
此子断不可留。
“不。”谢珣低低地说。
违抗师命,满地算筹震动。“啪”地一声,劲风自虚空而来,他背脊颤动,后颈处霎时浮出红痕,直贯到衣领之下。
谢珣往前一扑,接着又是第二下!
这一下抽在后背正中。
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滚滚。
在随徐商临学武的十年里被抱朴剑鞘责打是家常便饭,可如今只是两下他就疼得受不住了。谢珣咬了咬牙,伸出手去挪动算筹,那手指颤抖,洁白得竟要与仙骨一色。
十二神使的骨头,陈于师父灵前,用以祭奠亡魂。仙人遗骨,会慢慢玉化变成沟通阴阳的法器。
此时骨算筹如被虚空之手移动,为他指出第二条路来——
“以真相告之。”
谢珣默了几息,垂眸道:“不行。”
“虽然,若纪川知晓我同他所敬爱的父亲曾是那种关系,定不会再做出亲昵之举。可那些往事对他而言,未免太残忍。师父可否看错了?徒儿认为,单凭清净玉,也可以——呃!”
剑鞘呼啸而至,抽在肩膀。
抱朴剑损毁后仅余剑意,却仍力带千钧。这一下直打得他跌倒在地,痛意有如火烧,连带着颈间的血管都突突跳动起来,烫得像是连皮带肉都扔进沸锅里烹煎。
“跪好。”
亡灵以算筹下令。
谢珣深深呼吸,颤抖着支起身来,磕了一个头:“徒儿知错。”
剑意留下的笞打之痕在三息之间消退,但疼痛不会。从肩至背,痛感绵延连成一线,更糟糕的是前额也开始发起热来——
他昨日穿着湿衣服吹了一夜风。一心想着休息,所以随便折腾也不放在心上,眼下想来,实在愚蠢至极。
算筹转过,“知错,但并不欲改。”
谢珣看清卦面,静默良久。在剧痛之下,努力支撑着跪姿,忽地咳了几声,开口道:
“师父曾经问我,人应为何而活。”
算筹不动,允准他继续说下去。
三柱香头火光一点,在青烟中忽明忽灭。
谢珣深吸口气:“我说,尊严,道义。师父说,甚好。师父你真的……极少、极少赞许徒儿,所以那句甚好我一直记着,记了那么久。十年来,我做师父的学生,好像怎么样都不对,怎么样都心性不正……可我记得清心咒,记得那些戒律,一刻,都不曾忘过。”
他垂头而跪,睫毛颤抖,连上眼睑也因为汗湿而微微闪光。温病带起的双颊的红晕,使那湿漉漉的闪光也被热透了,颤巍巍的像是两汪刚烫好的女儿红,可他双眼里没有醉意。他低着头,越说越快。
“我记得。断心、断念、断情,三毒消灭,六识尽忘,五蕴皆空。同他过分亲近,是我犯禁。可难道要因我之过而取他的性命么?这难道是符合道义的么?他是因为我才险些被做成了人傀,我这一生都对他有愧啊,师父!从此以后,弥补他,叫他走光明前路,才是我应行的道义。这是不能更改的。哪怕错之远矣,我,亦不改悔。”
话音一落,供桌上三炷香忽地一线燃尽!
青烟上腾,仿佛有人正叹息不已。
算筹又变。
谢珣解读着卦面。温病来得凶,他眼皮烫热,其实不大看得清了,良久才道:“我变得软弱了……是啊。师父训斥得是。”
“或许我已错得太过,无法回头。”
骨算筹显出最后一示,然后随着燃尽的线香而消去。
谢珣对着空荡的地面,长拜下去:“徒儿领罚。”
罚便是罚跪,他曾跪过三日三夜,小苍山多雨,膝下的泥地都化成了沼泽。如今在密室之中,砖地洁净,反倒跪不住了。
须弥山的日子消磨了他的意志。
我的心……还够坚硬么?
谢珣刚模模糊糊想完便晕过去,再醒来时,被人抱在怀里。
他“唔”了一声,睁不开眼,只道,“放我下来。”
抱他那人将他掂了掂,没头没脑问:“我是谁?”
“纪川,”他想抬眼看人,却又被光照得退缩回去,“放我下来!”
“还没抱一会儿呢。”
纪川莫名其妙高兴起来。谢珣听见胸膛处传来的笑,猛然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人怀中。
想撑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后脑,“你再往上靠靠,别窝得不舒服。烧得骨头疼么?”
“……不疼。”
谢珣一下子不敢动了。
纪川现在这是……一只手抱着他么。
谢珣往外瞥,看见是在廊下。已经走出隔开密室的奇门遁甲阵,到了纪川布置的小院中。
这院子里扎着一座紫藤的大秋千架,由于常年闲置,如今改种葡萄和丝瓜。
走廊和院子隔着三条整石砌成的阶梯。
谢珣头脑发晕,不由得想到若纪川力竭脱手,首先他要咕咚一声滚下石阶,接着纪川也被他带着咕咚一声滚下石阶,两人叮叮咚咚咣啷咣啷颠簸进院中,成了两颗倒栽萝卜,东倒西歪地插进土里,来年春天,从脚心发出绿芽来。
他看见自己伸出两片叶子,结了一个苹果。
纪川呢,这小子长成一株摇曳堕落的艳丽食人花,长着一张大嘴巴……
“可是刚刚你喊疼。”纪川说。
“假的。”谢珣说,伸出手去,轻轻从纪川喉间滑过。
生着温病的人,手指是那么烫。
纪川忍不住闷哼一声。
谢珣又划了一下。
眼前的抄手游廊,芭蕉叶低垂拂过的美人靠,远处的花圃和藤架,在这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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