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韶华,大抵属少年时光最似朝日。
天寿元年七月初六。
告别前夜一切疯狂混乱的天气,晨曦静谧拂过白芙蓉这如今二八之龄,过分年轻的面颊之上。
曦光柔和,却偏偏映衬着初桃般的少女,连睡着的模样都光彩夺目。
夺目到。
封仁的眼睛被晃了下……险些令他忘了,自己也重回双十之躯,而非被困在衰颓眼花,徒拥所谓天下,满目疮痍的来日。
倘若他封仁真有天命在身,便许他不争不抢,虚享这一刹天时。
封仁没有唤醒白芙蓉。
屋中妇人哭啼不断,侍从们端着药材水盆穿梭来往,她竟能睡熟,想必是累极了。
与请来的太医闲话时,封仁亦不由放轻声:“如何?”
“此妇人腹中孩子还未完全足月,就被人下了催产的药,这胎很是凶险。”
“还请陈太医尽力。”
陈太医点头应承,治病救人本乃医者本分,却不解:“这妇人有意构陷于你,封长公子何以如此宽宏心善?”
封仁一双太深的玄眸,向来瞧不出什么神色,有时连他究竟注视着何处,旁人也很难从一汪映不出影子的墨潭中知晓。
但封仁自己清楚,他说“不过不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又因我而死”时,眼神回落于白芙蓉。
只是,一个眨眼都未能停留。
院中忽然冲进几个,比接生都显得更慌张急切的下人。
他们一冲进来,就“啪”地径直跪在封仁身前。
“长公子恕罪!都是小的奴婢们照顾不周,义公子方才喝药,汤碗还烫着……药汤就洒在了义公子身上。”
封家的奴仆多有这样的习惯。
他们都晓得封仁这位长公子极仁善,故而每每犯错,直接坦白请罪,最是个能被长公子宽谅的法子。
虽然封义似乎从未在他这位兄长面前,真告过什么状,然经历昨夜疯狂,这些婢子下人们现在可不敢赌了。
而一旁的白芙蓉,打一开始从没睡死过。
眠浅很多时候,是乱世生存的一个优点。
她选在,封仁正走过她身侧时,装作将将懵懂醒来:“封郎……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妾?”
封仁的衣袖被扯住。
然她醒了,他便不会继续沉溺于往日带来的妄念。
封仁收起所有多余的情绪,只说:“见姑娘睡熟,便没打扰。仁要去看望幼弟,白姑娘大可自便。”
他没再回首,将袖角毫不犹豫地抽出。
白芙蓉望着直接朝前迈步走开的背影,感叹一声,没情趣的男人,连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最是俏的风情都不懂。
但动作却没因这感叹有半分停滞,她起身朝他追去,借着刚刚睡醒脚步虚浮,假作不慎一绊……
正磕在封仁肩头。
如愿感到他身形微晃,白芙蓉趁封仁稳住的刹那,贴近肩颈吐气如兰:“封郎,妾陪你一道去吧?”
“……白姑娘,你我尚未礼成,当知分寸。”
好呀,次次搂她腰时,倒不见封仁扮这柳下惠。
但封仁并未拒绝她的同行,加之这不偏不倚的鹤总归为她晃了下身形……白芙蓉勉强接受,退开两步。
她眨着一对琉璃眸,好不无辜地找补道:“方才是妾没站稳。”
又言:“对了,若妾要一起去看望义公子,这儿总得留点信得过的人守着,莫不麻烦书壹卫壹两位大哥?”
“卫壹谨遵吩咐。”
书壹……真服了这个傻大个,让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应下了,他家长公子身边傻子太多,难怪会被花样繁多的白姑娘迷了眼。
书壹只能在心中默念几声,他教书贰书叁的那句“回避回避”消解……
……
“等你们兄弟先相聚,妾去把下人们重新煎好的药放凉了端来。”
倒不想白芙蓉真到了封义房门前,竟也打上个先回避的主意。
她推说去端药,按照前夜溜进屋中的方式,便找了个便于隐藏的位置,好打量打量他们这对兄弟如何相处——
啧,很亲近。
白芙蓉视角中二人身形,几似完全贴在一起,努力分辨动作,应是封仁正撩起封义的纱布一点点检查他的伤处。
耳中听到:“你这一身伤……几日间合该养好些了,怎得四处皆是开裂,竟同阿兄在牢里没上过药的一般?”
啧啧,别看封仁在她面前,隔三差五扮木头,这驯起幼弟可真有一手。
语带关心中,竟呈出一份哽咽,三两语之间还带出自己身上的伤……白芙蓉突然对封仁这一身伤,生出个揣测。
他身上这遍体鳞伤,莫不是为了彻底让他这幼弟封义,全然忘记自己被送去当替死鬼一事?
反为封仁这番惨象心疼,往后只会愈发忠诚。
“长兄,都是阿义不好,让长兄担心,阿义该死……”
哎。
完完全全如白芙蓉所料,一个替死鬼反心疼起送他去死的人,更自责起来了。
白芙蓉想封义这语调,才是真真哽咽得没说出下句话来,哪还有半点疯样,只余纯粹的乖顺。
饶白芙蓉惯是个冷心肠,竟都为这等忠诚认主,偏生又好骗的小兽,心疼刹那:这封义上辈子真替死后,天命圣君封仁威名远扬……
他封义的名字,白芙蓉却是今日方知。
倒还不比,她前辈子收的那俩丫鬟呢。
结果一个背主的琼花不论,另一个瑶花也眼睁睁地望着白芙蓉死,或许白芙蓉合该为自己痛哭上一场。
“阿义,阿兄只希望你好好养伤,莫言这些……”
心疼完。
白芙蓉懒得再听,封仁下个把他弟弟套得越来越紧的圈套,真真准备去端药了。
她白芙蓉可得好好思索思索,封仁驯弟手腕如此高超,自己到底怎么在他眼皮底下挖墙脚最妙?
不过她不晓得,她看上的这只小兽不止忠心一个优点。
封义五感便同一只野兽般,天生强于旁人许多,对自己痛苦的感知如是,对他耳中捕捉到熟悉的声响亦如是。
封义听过白芙蓉夜闯他屋一次,便不会分不清她这一次是多久出现在窗边的,对她的离开更异常敏锐……
“阿义怎么了?”
封仁发觉出他不对时,封义已不自觉地将犬牙放在尝过女子甜味的唇上,他好想怀念,偏偏又怕咬开,依旧只能榨出他自己的腥臭。
“阿义。”
封仁的又一声唤,惊醒了封义。
封义收敛起自己所有奇奇怪怪的动作,慌忙找个理由答:“长兄……阿义能请你,亲自喂阿义喝药么……”
也不算找理由,封义今日故意打砸药碗,本就是这个目的。
封义把目光投向封仁,封仁揉了揉他的头说:“好。”
这就够了。
哪怕被长兄的明亮灼痛,但他这般阴暗的沟渠被封仁的光照耀到时,心中总还会觉得亮堂些,觉着痛也该欢喜的。
那就足够了,足够了。
偏偏……封义脑子该被足够塞满时,舌尖不由自主地又去舔了下自己的唇。
没尝出甜味,脑中却闪过:白姑娘?他听他们都是这么唤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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