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兵荒马乱下来耽误了不少时间,傅声带小孩去了趟诊所简单处理了伤口,到家时已经是午后。
傅声换了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下:“你穿这双。卫生间在对面,你在餐厅坐着等一会。”
他带着男孩回家,一路上他们始终无话,男孩像个小哑巴似的,倒也规矩乖巧,甚至小心翼翼把脏外套脱下叠好放在桌脚的地板上,而后一直老老实实在餐桌边坐着。等傅声换好衣服拎着食材去厨房时,隔着透明的推拉门,还能看到小孩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傅声的家。
不像是生来便流落街头的孤儿,反倒是个有过不错家教的孩童。
傅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涩。他虽然母亲去世得早,但父子二人关系和睦融洽,从小物质富足衣食无忧,再加上成绩优异,跳级是家常便饭,一路上受到老师的偏爱和同辈的崇拜,也算是个别人家的小孩。
不知眼前这个孩子曾经有过怎样的童年,但可以确定,至少现在他一无所有。
原本计划好了照着电视上教的炖一锅鱼汤,但煲汤费时,傅声怕男孩饿坏了,临时改为做一道烤鱼。鱼在鱼摊上就已经处理好,他起锅烧油煎鱼,又在冰箱里翻出一些青菜,开了罐午餐肉。
准备烤鱼的功夫,他忽然想到男孩流落街头一定饿极,吃鱼吐刺毕竟还是麻烦,等鱼和配菜进了烤盘的功夫,他又赶忙焖了一大锅饭,做了盘小孩子爱吃的鸡蛋炒火腿,烤鱼做好时炒菜刚好出锅,热气腾腾的大米饭也恰好煮熟。
这边傅声忙着,却没注意到餐厅的男孩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十八岁的傅声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灰色睡裤,身上的浅色围裙勾勒出不堪一握的苗条腰线,握着锅铲的手臂线条流畅。青年神色安静而专注,琥珀色的瞳孔如玉一般,连发色也是罕见的浅栗色,耳廓被锅灶的热气熏得泛着淡粉,颈侧覆了层薄汗,在阳光下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剔透,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和刚刚清冽冷淡的警官不同,脱下警服换上家居衫的傅声平添了不少温和的书卷气,眉宇间生人勿近的味道寡淡了许多。
明明是在厨房这种烟火缭绕的地方,少年却像是快要透明到要融进窗外的光晕里一般,清隽出尘。
男孩从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少年,清冷脱俗宛如传说里的仙子般。
他看得放空,连最初梗着脖子的阴郁劲儿都少了几分,直到厨房门拉开,傅声把饭菜端上桌,看到男孩还不加掩饰地死死盯着自己,这才清清嗓子:“吃饭。”
男孩一个激灵,脸又是一阵羞红,低头拿过碗筷。感官恢复正常,他这才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口水都控制不住地分泌了不少,可依旧捏着筷子不动。
傅声倒了两杯水,坐下之后看看男孩:“怎么,超市的蛋糕给你吃饱了?”
男孩看着桌上的两道菜,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终于开口问出今天他们相遇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要送我去警局吗。”
傅声顿时哭笑不得:“吃完送你去,行了吧。”
男孩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挫败,低头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扒了口米饭嚼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声,又夹了一筷子火腿炒鸡蛋塞进嘴里尝了尝,咽了下去,嘴巴微微张开了。
傅声爱研究厨艺,但还没恬不知耻到去问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汉自己的手艺如何,了然地把盘子往男孩跟前推了推:“不够吃还有,我煮了一锅饭呢。”
男孩半晌才点点头,这次低下头夹菜扒饭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虽然知道孩子这反应和自己的厨艺无关,可傅声还是有点小得意,一开始跟着正常吃了两口,到后来干脆放下筷子帮男孩挑起鱼刺来。
果不其然,男孩像是饿死鬼投胎般,风卷残云地将饭菜吃了个精光。到后来连菜汤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男孩依然添了一碗饭,傅声煮的饭里加了几滴香油,即使只吃米饭都格外香甜。
等到电饭煲里的最后一粒米都被吃光后,男孩放下碗筷时,看见傅声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眸子,手猛的一抖。
饭菜太可口,少年又好心给自己剥鱼刺,自己竟然一点剩菜也没给对方留。
男孩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自辩:“我……”
“吃饱了?那你坐着,我洗碗。”
男孩傻了眼,看着傅声平静地起身收拾碗筷,甚至隐隐约约从对方脸上读出一丝诡异的小骄傲来。
这少年生得漂亮,怎么脑子却不好,抢了他的饭吃,他还怪高兴?
傅声在厨房洗碗,听着池子里哗啦啦的水声,思绪却不禁飘忽不定。
从小到大,他在家做的饭菜,父亲因为胃不好,虽然对自己的厨艺赞不绝口,可几乎每次吃了很少就要停筷。他也试过请邻居吃饭,可打包好送给邻居的料理往往也只是收到相同份量的回礼以及贺卡。
像这个陌生的男孩这般大快朵颐的,还是头一遭。
思及此傅声忍不住侧目而视,下一秒正好看到餐桌边昏昏欲睡、垂着头几乎要磕到桌子上的男孩。
傅声先是惊讶,继而了然。这孩子大概是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吃了顿饱饭,又摄入了过多碳水,打瞌睡是情理之中。
他想起饭前男孩那句“不是要送我去警局吗”的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擦擦手走到餐厅,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
小男孩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猝然睁开困得要合上的眼睛,兔子似的左顾右盼。傅声被他这模样弄得着实于心不忍,轻轻叹气,道:“是我。你去洗个澡,晚上在沙发上凑活一宿。”
见男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傅声起了逗他的心思,对他眨眨眼睛:“明天再送你去警局。”
*
一夜过去。
傅声作息规律,即使是假期早上六点半也准时自然醒。
天刚蒙蒙亮,早上屋里有点冷,单薄的少年披着外套洗漱完来到卧房外,看到男孩还在睡着,自己昨晚睡前给了他一条旧毯子,此刻早被男孩七仰八叉的睡姿一脚蹬掉在地上。
傅声走到沙发旁,昨晚仿佛一头炸了毛的小狮子般的男孩梳洗一番,换上傅声小时候的衣服,此刻安安静静的睡颜看着格外岁月静好,一点也没有被逮住时那个倔强凶狠的模样。
尽管面黄肌瘦,可仍然能看出这孩子生了一副标准俊朗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这皮囊指不定是多少年轻男女的情劫。
傅声过去把毯子捡起来替他盖好,正要掖一掖被角,睡梦中的男孩忽然偏过头,嘴里迷迷糊糊念了一声:
“……哥哥……”
傅声的手一顿。
昨天在超市里那孩子被拖拽着殴打时,声嘶力竭地冲自己喊着“哥哥救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一面之缘而已,自己竟也成了这孤苦无依的孩子梦里的倚靠了么?
傅声悄悄收回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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