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墨只一人坐在主殿，神色憔悴，眼下青黑。

梁静华解下外袍，从殿外缓步走来，她坐到梁锦墨对面，自己斟了杯茶水，却久久没有开口。

两人相顾无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梁锦墨这几日进宫求见不成，出个门还要遭受百姓的谩骂，此时整个人已经胡子拉碴，双目也泛着红血丝。但他知道梁静华的性子，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问道：“他说了什么？”

梁静华没有直接跟他说，而是问道：“……哥，你知道那首民谣吗——《后梁》。”

“……原来如此。”

梁锦墨马上就意会了，其实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一直以来，他都有些担心李景生心里会不舒服，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他闭上眼睛，沉下一口气，问道：“那湖州百姓——”

“哥，我是来为皇上求情的。”

梁锦墨愣住了，什么意思？

梁静华顿了一下才说出口：“这件事就这样吧。”

“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湖州百姓。”梁静华从来没有对她哥这么轻声细语过，“但是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哥，你让让李哥哥吧，好吗？”

梁静华从来没有对谁低声下气过，骨子里的高傲从来都是让她挺直了脊梁，就连当初面对前朝皇帝的强抢豪夺，都是宁折不屈的态度，只有在父母和李景生面前，她才会露出柔和的一面。

如今，怕是梁静华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去恳求另一人。

“我让他？”

梁锦墨先是为这句话而感到错愕——为何要让？然后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妹妹的这般模样，他觉得胸口有块石头压着似的，憋红了眼，颤声说道：“你就这么爱他？”

梁静华提裙站起身，竟跪在了梁锦墨身前，她把手覆在梁锦墨手背上，泪水浸湿了双眼看着他，哽咽道：“爱，我爱！哥哥，我爱他……我爱他！”

梁静华头抵着手背，靠在梁锦墨的膝上抽泣，肩膀一颤一颤的哭的不能自己。

梁锦墨垂眸，看着自家妹妹如此伤心，他轻轻拍了拍梁静华的肩。

“我府里还有些余粮我福利，过几日叫人送去湖州，其他的……就按你说的来吧。”

“多谢哥哥！”梁静华自知梁锦墨受了委屈和冤枉，但看着亲爱之人之间生出间隙，她也是很不好受，只得在其他地方尽心尽力，“我也会省出些钱粮，到时一并送去。”

第二日，李景生便召见梁锦墨，梁锦墨奉旨进宫。

他们以君臣之间的礼数相待，李景生坐在龙骑上，梁锦墨站在阶下，相顾无言片刻，终是梁锦墨先行开了口：

“陛下，湖州之事是臣考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李景生双唇干燥，眼睛干涩，声音沙哑，许久才回道：“以你之见，何种处罚最为适宜？”

“回陛下，臣自愿革去梁亲王的封号爵位，从此再不参与朝政之事。”

李景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梁锦墨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是为什么？

其实梁静华并没有要求梁锦墨这么做，只是一晚过后，他自己的心境判若两人——由气愤转为了失望，不甘心转为了无所谓——他突然不想管了。

李景生紧抿着唇，咬着牙问出了：“为什么？”

“此前，臣太过关注朝政之事，疏忽了陛下的感受，也白费了大好的青春时光，所以臣想以后一一弥补回来。”

“你骗人！”李景生愤而起身，本就干涩的眼睛忽然发酸，竟泛出血生理性的泪水来，他指着梁锦墨吼道：“你就是看不起朕，你就是不相信朕！”

梁锦墨没有反驳他，他深深地望着李景生，还是那个咸阳宫，还是相同的位置，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心境已经大有不同。

“……臣信陛下。”

李景生发的脾气被梁锦墨软软弹了回来，顿时泄了气，恨恨道：“你信个屁。”

“罢了，”李景生坐回去，对他甩手道：“你回去吧，边疆之事朕自有定夺。”

“臣——”梁锦墨本来还想再劝劝，却被进来的魏满打断:“陛下，张飞宇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梁锦墨见状只好作罢，告退后就出来了。

梁锦墨出宫的路上郁郁寡欢，正巧听见路过的宫女太监讨论：“听说机关司里的姚博士又制出了些新玩意儿，咱们待会儿去讨些来带回去给娘娘玩儿吧？”

“好啊好啊！”

一阵欢声笑语中，梁锦墨单只是听到那个名字，心就紧了紧，胸中缺了些什么似的帐然若失，由是突然没了的方向变得有了方向，不坚定的步伐变得坚定了些。

他只是走到了机关司周围，便发觉这附近人来人往，竟比其他地方热闹了许多，还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下到宫女太监，上至臣子嫔妃。

再往里走，他观察到这每个进去的人脸上都充满期待，每个出来的人都满心欢喜，而且手里总要拿些小玩意儿，不是娱乐用的机关小猫小鸟，就是实用些的小暖炉小风扇。

机关司火爆程度可见一斑，连门外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门口处一个带着白兔面具的女子给要进去的人一一发面具，原来戴上了面具后才许进去。

梁锦墨守着规矩也排了不短的队才轮到他，抬头一看，高高的牌匾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木几关，他禁不住笑出了声，摇头道：“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如此感叹着，梁锦墨正要伸手接过那白兔手里递过来的面具时，却听那白兔突然惊呼道：“殿下？！”

梁锦墨这才反应过来：“玉娘？！”

玉娘马上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对他说：“殿下，您可算来了，叫我们盼了许久。”

“！”

我们……难不成是姚祝余盼着他来？

玉娘压低声音：“您进去后直接往偏殿侧方的小屋子里去，敲门三长一短，便可放您进去。”

说着，她已然将一只雪狼面具放入他的手中。

梁锦墨一愣，点头后戴上面具，抬脚踏入这木几关。

一进木几关才不禁感叹——这里真真是如繁荣的市场般热闹，上上下下都挂着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机关，里面的人不论身份尊卑挑选着相中的小物件，更有甚者，还在偏殿摆了茶水歇息处，供人逛累了歇歇脚。

梁锦墨没有直接去往偏殿，而是先在外面逛了逛，倒不是为了看机关，而是想看一看那些个牛头马首猪脑的，最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才往偏殿去了。

那偏殿旁侧果然有个小屋子，这里却没什么人，许是没什么可逛的，又或者规定了不许到这儿来。

梁锦墨刚要敲门，又注意到屋子侧面有个小窗子，他想这屋子里面一定是姚祝余，现在她可能还不知道他梁锦墨已经来这儿了，倒不如逗逗她？

如此想着，梁锦墨便收起了手，来到窗子这儿。

他先是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便小心翼翼的将窗子抬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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