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棠扫了她一眼，随意地甩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恒温的地砖上，手里拿着手机给小楠发着消息。

“你的片酬难道住不起十几万一晚的总统套房？林总也太小气了吧。”

挪揄的语气让人听着有点想揍她。

秦玉岚：“……”

她现在不想提那个傻逼男人。

做明星这件事在秦玉岚人生里，确实是改变命运的重要转折点，但农村家里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还等着她养，就像是永远喂不饱的深渊巨兽一样，一开始是生活费，后来到弟弟妹妹的学费，再然后索取的越来越多……

即使片酬不低，赚得比虞晚棠多，她也舍不得花十几万住一晚上的酒店。

秦玉岚比虞晚棠早出道几个月，从她入行以来就很努力营业，虽然作品口碑不好，但真的很敬业，基本上都是剧组综艺两头跑，在观众面前狂刷脸，赚足了路人缘，很快速地积累了粉丝群体，晋升流量小花。

虞晚棠跟秦玉岚两个人不对付，秦玉岚的想要上位的野心她看在眼里。虞晚棠不认可她的做法，但尊重她的野心。

虞晚棠慢悠悠地踱步走到套房吧台面前，打开冰箱端详着里面的酒，随手拿起一瓶霞多丽白葡萄酒问秦玉岚：“喝点吗？”

“你不是感冒吃了药？”

“感冒是真的，但是不严重，没吃药。”

虞晚棠自顾自地拿开瓶器将霞多丽的瓶塞打开，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高脚杯。

“这种场合你应该比我清楚，要么得能喝，要么就得不能喝。”

工作上的事情她可以谦虚退让，但在商务饭局上，这些人还不够资格让她陪着喝酒，以茶代酒已经是她的最高礼仪了。

秦玉岚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席地而坐，伸手接过了虞晚棠递过来的高脚杯，举在空中，等着她往里倒酒。

秦玉岚端着那杯来自夏布利的霞多丽，浅金色的液体在辉煌的水晶灯下近乎透明，先是试探性地轻抿一口，然后赌气般一饮而尽，任由浓郁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激起千层涟漪。

虞晚棠走到秦玉岚身边，也坐到了地毯上。

她晃着杯中的酒，从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H市最美的夜景，霓虹灯下，绚烂夺目。

“你有什么想问的，说吧。”秦玉岚察觉到虞晚棠的欲言又止，索性抢先开口。

虞晚棠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确实有很多想问的，但是问你之前，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我知道你已经听到林风熵说的，关于我的事情。”

秦玉岚没想到虞晚棠会先说这个，蓦地抬头看着她，眼里的意味不明，安静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

“我确实是虞家人，但是我很早就出国读书了，跟家里几乎是半断绝关系的状态，他们也不支持我进娱乐圈。”

虞晚棠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但也没完全说，只挑了些关键的，关于她是谁，她为什么会进入娱乐圈。

秦玉岚听完，怔愣了一会。

“你对人都这么不设防的吗？不怕我改天给你曝光出去？”

虞晚棠耸了耸肩，笑着回答：“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曝出来我大不了回去跟家里认个错，然后继承家业，你呢？退圈？”

话音落下，秦玉岚深深地看了虞晚棠一眼，失笑道：“你跟他还真像。”

虞晚棠：“谁？”

秦玉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大发慈悲救我还带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顾总为什么会来找我，对么？”

虞晚棠眯了眯眼，心下一冷。

好你个顾昀赫，要是让我抓到私会女明星的证据，就等着净身出户吧你！

“你那是什么表情，该不会以为我跟顾总有什么吧？”秦玉岚忍不住打趣道。

“我倒是想有点什么，可人家看不上我，唉～”

虞晚棠：“你想得太美了，今晚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你上次在剧组问我，为什么突然不针对你了，进组前顾总找过我，他跟我做了个交易，为了你。”

秦玉岚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将那天被顾昀赫抓去云顶的事情，还有跟林风熵的关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帮我摆脱林风熵对我的控制，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再给你找不痛快。”

“我之前以为，你不过是另一个我，只不过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只要暴风雨来临迟早也要像我一样摔下来，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本在高枝上生长，所以才会这么有底气。”

“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情，只为了换你一个舒心，顾总对你的态度可真是不简单。”

这番话下来，虞晚棠听得有些失神，眼前的霓虹街灯在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的，乱成一团，越理越糟糕。

没想到顾昀赫会关注她在网络上的风风雨雨，更没想到会私下直接去找秦玉岚，是为什么呢？

真的是像秦玉岚所说的，为了她舒心吗？还是因为这些舆论在将来他们关系被公开的时候，有机会变成一把捅向他的利剑？

在他们这个圈子，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身上背负丑闻。

假如是前者，他大可以直接告诉她，甚至来找她邀功请赏，但他没有，还让秦玉岚不要告诉她。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虞晚棠苦涩一笑，心底的那些酸涩感，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

秦玉岚不知道虞晚棠在想什么，只见她久久发着呆不动，还以为她正为顾总的付出默默感动呢，放下酒杯悄声离去，宽敞的落地窗前只剩下虞晚棠孤清的身影。

虞晚棠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眼前的星星点点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H市的夜景很美。

星云的最高层总统套房看下去，更美。

很想把这份心情告诉谁。

虞晚棠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等了许久才不紧不慢地接听——

“虞晚棠，现在是凌晨2点，你最好是跟我说你今晚又发烧了！！”虞淮止睡觉被吵醒，带着起床气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虞晚棠听到他炸毛觉得很好玩，笑出了声，换上轻松的语气，“哥哥。”

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在故作轻松，语气中难以察觉的失落和低哑还是被虞淮止捕捉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放缓了语气：“怎么？”

“我在星云看夜景，挺漂亮的，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回家而是住酒店了。”

虞淮止：“？”

虞淮止：“你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这句关心让虞晚棠心底绷紧的弦彻底断开，眼泪像珍珠一样不断往下掉。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也想家，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才算是我的家。”

虞淮止在黑暗中垂下了眼眸，声音有些发紧，“棠棠，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我都会给你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

张家瑞回到剧组后，得知了这场商务饭局的事情，把李副导演骂了一顿——

“我不反对这种商务饭局，但是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演员推出去陪酒，演员不是剧组用来拉赞助的手段。”

“那投资商想让她敬酒，她一个新人还能不给面子吗？要不是我把场面圆回来，她还能站在这好好拍戏？你以为我容易吗？对，人人都知道你张导艺术感好，拍出来的剧好看，剧组里所有脏活累活全是我来干，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吗？”李副导演摔门离开，在剧组里再也没出现过。

那晚的意外插曲也不是没有意外收获，交换过秘密的女孩子就像是上过战场的战友，虞晚棠和秦玉岚的关系逐渐融洽，俩人的对手戏也拍得越来越自然，好几次被张导夸奖进步神速。

但虞晚棠和顾昀赫的关系，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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