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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恶劣

四面八方皆是一片白茫茫,身穿靛蓝华服,贵气摄人的少年郎君,便成了这幅白色画卷之中最瞩目的一笔。

然这幅丰神俊朗的外表下,吐出的还是那般恶劣的言辞。

殷乐漪回忆起前几次在陆乩野手下遭受的戏谑,心中憋屈,这次没有立刻遂了他的心愿,抿唇不语。

陆乩野途径驿站交代公务,路过院外时听见止戈的狼嚎,才来瞧上一眼,这一瞧竟又瞧到了这芙蕊公主狼狈不堪的模样。

见她不打算开口求饶,陆乩野倒也干脆,抬脚便要离开。

若真让他走了,殷乐漪不知道还要被这头野兽欺凌多久。

她急切喊道:“……陆欺!”

陆乩野脚下步伐一顿,回首看向叫他名字的少女,眸光微敛?,“你怎知我名?”

他眼神锐利的令殷乐漪心头一慌,忙解释:“陆少将军的大名,在晋国无人不知。”

晋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对陆欺这个名讳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方才情急之下殷乐漪才直呼他名讳,她如今受制于人,又怎敢随心行事。

她刻意示弱道:“我只是出来随意地走一走,这头狼便咬着我的裙摆不放……”

殷乐漪因受了风寒,嗓音较之平时的清丽动人多了几分哑意,与她腮边的泪珠相衬,实在我见犹怜。

若是旁人或许便信了她的话,但止戈是头什么样的狼,没人比陆乩野更清楚。

陆乩野半蹲下来,笑着轻抚了抚止戈的头,意有所指道:“她这是在说你会错了意,蠢笨不堪。”

止戈似能听懂人言,嘴里发出粗重的兽吟,咬住殷乐漪的裙摆往后狠狠一拉。

殷乐漪惊呼一声,上身又被拖拽进了雪里,雪钻进衣领里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艰难地从雪地里撑起身子,望见陆乩野一张脸庞俊美脱俗的似画中人,笑容却阴恻的比冰天雪地更令她后背发寒。

殷乐漪忽然意识到,在陆乩野这样阴晴难定的人面前,她投机取巧的撒谎只会适得其反。

殷乐漪只得老实交代,“……是,我瞧见院中无人,起初是打算逃走的。但那时我才刚醒,脑子还是懵的,如今岑柔还在你们手里,我便是为她的性命也不会再逃跑了。”

“我自知没有逃出魏兵看守的能力,往后也不会再自讨苦吃给陆少将军惹麻烦。还望陆少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与我计较……”

她面色苍白,精致如画的眉目间还带着病气,掩着惶恐,竭力在陆乩野面前低眉顺眼的神态,实在楚楚可怜。

却也极是有趣。

陆乩野唇畔浮现兴味盎然地笑,骨节修长的手指又抚一抚狼的头,名为止戈的狼便嗷叫一声,张口松开了殷乐漪的裙。

殷乐漪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后,直至退到屋檐下,才觉得自己又逃过一劫。

那狼匍匐陆乩野脚边,安静地半眯着眼任由陆乩野摆弄,和方才对待殷乐漪时的凶神恶煞完全不一样。

显然,这头狼为陆乩野所饲养,也必定是陆乩野故意将这头狼放在院中,日日夜夜监视着她。

只要她一有离开院子的举动,这头狼便会像方才一样袭击她。

狼与主人,同样恶劣。

殷乐漪心有余悸,但心中还记挂着岑柔的生死,不得不逼着自己对陆乩野再度恳求,“陆少将军,可否请你带我去与岑柔见上一面?我并非是不相信陆少将军的为人,但不见她一面确认她安然无恙,我心中始终不安。”

能心平气和对着敌国将领讲出这番话,是因为殷乐漪早便看明白,以她一人之力要想在敌国护好自己和岑柔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她需要倚仗,且需要那个在魏军之中权力最大之人的庇护。

贪图她美色的周骞不行,其他将领也不行,只有陆乩野可以。

因为陆乩野除了是权势最盛的那一个,也是这魏军之中唯一需要她活着的人。

上次在营帐她以命相逼陆乩野后仍安然无恙,便足以说明这一点。

所以为求自保,殷乐漪只能忍痛,暂且抛下这身傲骨和气节向陆乩野俯首。

陆乩野起身,缓步走近殷乐漪,“我若是不答应,你又待如何?”

殷乐漪示弱道:“我如今的一切都捏在陆少将军手里,陆少将军若不答应,我自是不能如何。”

陆乩野讥笑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走到屋檐上与殷乐漪面对着,高大挺拔的身影极具压迫感,让殷乐漪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陆乩野直勾勾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穿成这般与我同行,是想让魏军上下都知晓你与我有染吗?”

他言辞露骨,本令殷乐漪羞恼不已,结果低头一瞧自己的穿着,系带交错着胡乱系成一通,束腰的带子也绑的歪七扭八,在天光之下看这一身,怎一个乱字了得。

她红着脸转身跑回屋内,手忙脚乱地重新整理自己的衣着,怎料却越理越乱。

“你竟连穿衣都不会。”陆乩野立在门边,瞧见里面她未得章法的手法,语含鄙夷。

殷乐漪身影一僵,没有反驳。

她确实不会穿衣,养在晋国皇宫里的金枝玉叶甚是娇贵,从小到大只需站在镜前,便有宫婢来为她穿上那些华贵精致的宫装,再繁琐的衣裙都难不倒那些宫婢们。

而如今殷乐漪离了她们,竟连最简单式样的衣裙都不会穿。

她沉默地又重新理了数遍,担心陆乩野等久了反悔,确认系带不会松散后便朝他走了去。

“烦请陆少将军带路。”

陆乩野轻蔑地瞥她一眼,“将你脸上有碍瞻观的泪抹干净。”

殷乐漪又忙用自己的衣袖擦干泪痕,将陆乩野的话都乖巧顺从的一一履行,陆乩野这才尚算满意。

岑柔和殷乐漪并未被关在一处,陆乩野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带着殷乐漪进了鄯州城。

马车备的仓促,她和陆乩野一坐进去便觉狭窄。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伸手抬脚不慎便极易碰到对方。

殷乐漪仪态端庄,尽量往后贴着坐,避免马车颠簸和陆乩野有任何接触。

她与陆乩野如此心平气和的独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马车内的氛围安静地有些微妙难言,令殷乐漪有些不适。

她随意挑了个话头,想打破这古怪气氛,“陆少将军,为何不将岑柔也关在驿站?”

陆乩野背靠厢壁,一手支在案几上轻撑着侧脸,姿态算不得多端方,身姿却自有一派随性慵懒的贵气做派。

他听得殷乐漪的问话,垂了长睫阖上眼,讥讽道:“不将她关在别处,难道和你关在一处,让你们再计划逃跑给我找麻烦?”

殷乐漪哑口无言,抿唇再不说话。

马车内又变得安静下来,殷乐漪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安放,漫无目的的又落回了对面少年的脸庞上。

五年前的上元佳节,魏国横空出世了一名少年将星,让晋国吃了一场大大的败仗。

再之后“玉面修罗郎”这个称号便从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传到了晋国皇宫,殷乐漪的耳中。

她曾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佛家有云相由心生,战场上斩杀她大晋将士的魔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晋国人鲜血的恶鬼,又怎可能生就一张玉面?

而此刻正坐在殷乐漪面前假寐的“恶鬼”,恰逢雪后初霁,几缕日光从帷幔的缝隙里洒进来,落到他的侧脸上。

他硬朗的轮廓都被染成柔和颜色,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鼻如玉柱,剑眉入鬓,面容俊美仿若画中仙。

世人称他玉面,的确并非夸大其词。

但这张脸与他的性子行事却是两个极端,恶劣凉薄,阴晴不定。

难怪少年白头,名唤陆欺。

城府深不可测,满脑子的思虑盘算自然早生华发。

陆欺陆欺,人如其名,仗势欺人的欺。

殷乐漪趁陆乩野假寐暗暗打量他,将他在心中从名字到性子都腹诽了个遍后,顿觉今日被他那头狼欺负的憋屈消散了许多。

他却在这时一掀眼帘,漆黑如夜的眸敏锐地捕捉住她的视线。

“我竟不知晋国民风如此开放,趁着男子假寐,女子就敢这般正大光明地打量。”

殷乐漪被抓了现行,想要辩解自己打量他,并非是因为要冒犯他,但想到自己方才在心中是如何腹诽他的,称冒犯都算含蓄了。

她闭口不辩驳,两腮窘迫地爬上绯霞,落在陆乩野眼中便是被他说中。

陆乩野轻哼一声,面上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似乎对女子在暗中偷看他一事早已习惯。

殷乐漪心中极郁闷,但无奈如今她要倚仗陆乩野而活,自然要顺着他。

她索性丢了颜面,顺势将陆乩野捧的再高些,“陆少将军惊才绝艳,天人之姿,我自然是想要多看几眼的……”

陆乩野眉尾一扬,似乎有些诧异。

他还记得这公主殿下心中有多惧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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