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连残影也没有,战斗毫无征兆地迸发。
几人心照不宣,没有废话也没有铺垫,出刀的动作比呼吸还自然。
一个人也没犹豫。
直到电光火石地走了几十招,季卷才有些恍惚。她分神去看雨杉。
雨杉的动作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狠厉,几乎像拼了命一样。
糟糕,蠢的好像只有她季卷一个。
这是季卷第一次看到其他除灵师之间的内斗,远超她想象的不留情面。她原以为这些人是同伴,是亲友,一定会有所保留。
至少也需要适应和过渡一会。
她们好像比她多点什么,似乎是心里那面旗帜,那根细弱却矗立山巅的杆。
柳云捉住荆冀两只小臂,左右一扭——
咔哒。
骨骼碎裂的声音,长剑落地的声音。荆冀胳膊无力垂下,被柳云踹在腿后,跪倒在地,像接受审判一样垂着脖子。
队友被擒,吴一心后背没有防护,立刻被雨杉掐住脖子。
一场短暂又寂静的战斗。
“带回去?”雨杉问。她手里发泄似的断断续续用力,吴一心抑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
她没去看荆冀,甚至需要故意扭过一些身子。
“别急。”柳云裂开一个冰冷的笑,“我先打开她们脑子看看有什么。”
让人感觉毛毛的一句话,仿佛要现场开颅。
季卷看着柳云伸出手,在空中停了一瞬,然后罩向荆冀头顶。
柳云那张极致克制理智的脸上此时带着愤怒,又好像是无奈,她垂下眼,发动能力。
这次没有批准,没有通知,她擅自在基地外部使用了能力,这是错误的。
回去大概要挨批,搞不好还得罚款。
为了这些不省心的孩子。或许还有不省心的大人。
她将探知时间设置成半年,一节一节往前推。
她看见荆冀从季常明肚子里爬出来,看见荆冀和季卷那一架,看见荆冀和吴一心的谋划,看见她们伏击朱鬼,看见赵印的死,看见荆冀走入地底,面见浑身插满管子的怪物。
柳云瞳孔剧缩。
季卷感觉到她的不顺利,她想提议回去再查。她还想快点给这炸了呢。
咕噜——
一道再正常不过的轮子声突兀地蹦了出来。
就像一条普通街道上的普通过路声。
可是这里不是一条普通街道。
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推着架轮椅,缓缓从虚空中踏出。
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那几个激进派的人,季卷只能看到轮椅上的人——那人身上飘着一根根深色的管子,一头连在她口鼻、颈部、四肢、腹背部,另一头在空中摇摇晃晃,不知道通向何处。
银发、粗壮的管子,张牙舞爪地飘动。像一只人脸章鱼,在海底游荡。也有点像海葵。
她——出现在这里,想做什么?
那边的柳云结束能力,她才刚刚推到第二个半年。
但是已经够了。
“这么恶心呢?”柳云恢复了那副克制不近人情的模样,带着恶意问。
雨杉看起来都要吐了,她手底一松,吴一心立刻扭开身体。她也没想起来去抓,就那样要吐不吐地站着。
柳云回头看了眼雨杉和季卷,最后将目光停在季卷身上。
季卷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非常冷静地握着鞭子,随时可以满状态战斗。
她突然又觉得季卷顺眼了起来。
“季卷。”
坐在轮椅上的海葵没有动嘴,但是发出了正常的声音。
季卷整个人都一激灵,她手里正做着准备,随时结成领域,被这一喊差点直接用出来。
她没有问什么“你竟然认识我”这种废话,而是充满挑衅地叫了回去。这种情况她不装一下都难受。
“周不烦。”
终于真的见面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第一次怀疑到周不烦身上的时候,就是当时在古宅里,进入的那个领域,或者说阵法。
那应该是周不烦忍不住开始试探她的时候。
那里的一切都怪怪的,既像真实又像虚幻,既有恶意又没有真的杀了她。
第二次怀疑的原因,是吴一心。吴一心这个人太明显太好猜了,说真的,要是一点都联想不到,那是她季卷智力有问题。
至于让她确定下来周不烦还活着并且在谋划一些事的,是荆冀。无关任何逻辑任何分析,只是从感情角度去推,用一件件可能得事去推,这件事能不能得到荆冀这样的反应,就能排除掉所有其他猜想。所有不可能都被排除后,剩下的再不可能都是答案。
周不烦这么天纵奇才,可惜手底下两名能出面的大将都那么感情用事,那么好猜。
也是,不感情用事也不会这种情况还跟着她。
至于第一次学校的域,季卷猜测那真的是“曾经的周不烦”安排的,那时的周不烦不会知道她之后会改变想法。对方在试图帮她。
季卷心情复杂,但是她想自己应该不会是最复杂的那一个。
她这时候又开始感觉到自己局外人的好处了。怎么说呢,就像同样一把刀,捅到她身上的时候只是刀而已,捅到雨杉她们身上的时候却是淬了毒的,哦,还带倒钩。
对方荆冀失去行动力,吴一心受了伤,还有4个无畏激进派成员,她不太熟,但是应该至少有两个A级。这四个人说威胁也不是那么够威胁。
但是还有周不烦,她不了解这个人,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但是想再多也没有用。季卷对周不烦持续性挑衅,包括但不限于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和种种诡异眼神。
周不烦还没什么反应,柳云先烦她了。
“季卷你要不回家吧。”
……无语。
周不烦没有继续和季卷搭讪的意思,她看季卷的眼神很奇怪,像熟人,但是又不太把她当人的模样。
“阿云。”周不烦嘴里的管子快速荡了一下,“要不要过来帮我?”
“什么?”柳云皱起眉。
“我最近刚刚醒来,缺几个帮手,你可以来帮我吗?”
“帮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怎么帮你?”
柳云略微松下了身体,她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你怎么了?”
借着柳云的动作,季卷趁机在她身体的遮挡下往旁边挪了挪。
她利用通讯牌暗中联系雨杉。
“待会我想办法困住他们,你们一定要先走。”
不出意外柳云已经拿到荆冀的记忆了,她获得的信息一定要传递出去。
“……吓我一跳。我都忘了这东西。”雨杉听起来还算冷静,“我先通知信息部。”
“联系不上,我刚刚试过了,这个周不烦每次出现都能切断信号,不知道是什么能耐。”
“……她阵法造诣很强。”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你们走了去叫人啊,我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周不烦往柳云身后看了一眼,“你觉得我怎么了?”
“你突然不想死了,然后变成了怪物。你想吃掉大衍?然后呢?变成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柳云的话很简单,很干脆,像一根针,扎入在场所有人心里。
雨杉那边失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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