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泠泠，静映漫斗星云。

一串银铃在掌心泛起寒光，执嫣数到第五颗取出铃心，蜜丸被封在腊里，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浓香。阿银生前将之交付给她，说是可解百毒的良药。

曜辰用度，向来重效不重形，连金疮药都能疼得钻心蚀骨，此等良药该是何等难以下咽，又怎会清甜甘香？

高骏机敏多疑，还派固荣日夜监视，要除掉他，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蜜丸已送到嘴边，看着高骏阖眸安静的脸，执嫣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收回手。

他虽对她有敌意，可说到底也是为了救她才中蛇毒以致昏迷。

此间裂顶虽比一线天开阔，四周却极为陡峭，不似方才还有可攀援之处。万一在这里找不到出路，还得渡水回去。况且，因陈他比自己熟稔得多，就是真要他死，也得出去再死。

视线落到蛇身，执嫣拔出高骏的匕首，正要按住蛇身开膛破肚，就听一声脆响，一颗红褐色的颅骨破草而来。

草叶坚韧，颅骨滚过之后便接连站起，从枕骨孔中横斜而出，在执嫣脚边摇曳生姿。

执嫣吓得后退一步，倏尔定神，朝草叶翕动间迈步。

“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荒草动得更厉害，萤火漫天溯流，带出一头莽乱的乌发。

一双杏眼弯弯望向她，少女讨饶道：“姐姐饶命！我上山采药，遇到地动才掉落在此，绝对没有装神弄鬼！”

“你什么时候躲在哪里的？”

“我一直在这里——睡觉，一睡醒就看到姐姐你了！”

她一身短褐穿结，鞶囊斜跨，兔子似的从草丛中钻出来。

“这种蛇有剧毒，姐姐可千万不能碰！”

她说着，从鞶囊里拣出一把细长的短刀，细致取出蛇胆放入小瓶中，又将蛇骨肉分离，放入稍大的瓶中。两个瓶子都安置在背篓后，才到水边洗刀净手。

见她动作如此利落，执嫣愈发警惕：“你不怕中毒？”

少女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歪头笑道：“再厉害的毒药我都尝遍了，小小蛇毒不在话下。”

执嫣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抬手去取她的背篓，被她灵巧躲过。刚扣住她手臂，少女已曲肘绕腕挣脱她的桎梏。

执嫣正想着这是个深藏不露的硬茬，脚下一探，轻易便把她绊倒了。

心口一松，执嫣却不敢掉以轻心，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夺过背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没骗你！村民家的羊被蛇咬了，我上山摘些解毒的草药。不信你自己看背篓里！”

扫了眼背篓中的植草株，叶茎纤细，不似平日菜蔬，却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

“山下村民阻人出入，你不会武艺，是如何上的山，又是如何进的的这洞？”

少女虚挡着她的匕首，抱膝坐在地上。

“我从小就在山上跑，知道很多上山的捷径。那时候的因陈山还没遇山火，山上有各种各样的草药，还有好多好吃的野果子。”

她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一把棕褐色的短柴，向执嫣摊手。

“这是拐枣，姐姐你尝尝，可甜了！”

见执嫣不接，她径自拿了三颗放入口中咀嚼，又捡起地上枯枝，刨挖着地上土壤。

原来，小枝无父无母，自幼被行脚医荀爷爷收养。

荀爷爷有一身枯骨生肉的好本事，却只让小枝多闻草木少识人，不肯教她辩证用药，更遑论授习传承。小枝每每提起想要行医，荀爷爷都会大发雷霆。

可架不住小枝天天跟在他身畔，耳濡目染学到一些，偷偷救治了一只摔断翅膀的黄鹂。

荀爷爷知道后，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夜。第二日，黄鹂鸟死在药台上，荀爷爷开始教小枝给百兽治病。

口授面命，小枝学得极快，却在寻阅医书之时犯了难。荀爷爷有不少医书医典，却从不教小枝识字。

小枝不敢问。

那只折翅的黄鹂鸟，用药步骤都与荀爷爷所用相差无几，却仍没让它活命。

想到能医治百兽已然不易，小枝便熄了其他心思。

直到那场冲天大火遍地腾空，将整个因陈烧得里外通红。自此赤地千里，草木不生。

方圆百里的人家死的死，逃的逃，时无一人留下。

荀爷爷的医书医典被焚烧殆尽，他却不肯下山，只在山上临时搭建草棚，风餐露宿。

那天，荀爷爷换了一身新衣，带小枝下山吃了一顿烧鸡，又把人送回山上。

他让小枝对自己保证，茵陈草一日不现，她便一日不能下山。

小枝迷迷糊糊陷入梦乡，醒来时已不见了荀爷爷踪迹。

小枝抱起那颗锈红色的颅骨，利落拂去上面泥灰，轻轻放入刨好的坑里。

“这颗头骨看着已有些年岁，你同它非亲非故，为何还要葬它？”

小枝抬起头，杏眼一弯，动作不停：“它孤孤单单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总要让它入土为安。”

执嫣见她往坑中填土，填完后又将土面夷平，不由发问：“你既葬它，为何不起坟茔？”

小枝拽下三棵草插上，对着土拜了拜，拍去手上泥土，想到什么，忽然皱起鼻子。

“当年我也给我的小黄鹂垒了坟堆，可是第二天就被隔壁大黄狗刨了，还在上面撒了尿……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和大地融为一体。等到来年，它跟着草籽发芽、凋落，就算又重新活了一次，多好啊！”

小枝见她盯着自己，撇了眼躺在一侧的高骏，挤出笑容道：“姐姐，他好像很快就没命了，你要是再杀了我，一个人困在山谷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啊！你把匕首拿开，我陪你说说话，没准能等到村民来救我们呢！”

执嫣心念一动，问道：“你会解蛇毒？”

小枝点头，随即会意，又摇头急道：“我只医过禽畜，没有治过人啊！”

见执嫣手上不松，小枝无奈道：“天热溽暑，刮骨疗毒之后需要止血，否则伤口溃烂会比蛇毒更难处理。若是不小心......你可不能让我陪葬啊！”

执嫣摸出药瓶，在寒潭里浸泡许久，瓶身瘀血已被涤荡干净，瓶身冰凉，她指尖紧了紧，问道：“蛇胆不能解蛇毒吗？”

“这种蛇，蛇胆也是剧毒。”小枝摇头，以为执嫣还要犹豫片刻，就听她当机立断，“死马当活马医吧。”

肩头压着的匕首一松，小枝松了口气，扭头问道：“姐姐，你们是有什么世仇吗？”

酣困之中，手背上传来热辣的痛意。

高骏勉强扯开眼皮，正见有人拿了火上烤过的刀子往自己手上落，醉意当即散去七分，握起身上匕首指向来人。

执嫣把小枝往身后一拉，匕首收入他手中刀鞘，蹙眉道：“你没中蛇毒？”

高骏听这话，已想明白来龙去脉，随意摆手道：“蛇头咬不到我，被草划破了皮而已。”

他指向罪魁祸首，正见荒草从中红褐色颅骨正对着自己。

高骏神色一变，即刻起身上前，拨开周围直立的草木，脚下带起一块草皮。足尖拨开，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身后响起一声抽气，小枝匆忙拨开高骏，捡起他脚边一株草，口中念念有辞说着什么，最终失落放下。

高骏耳廓动了动，抬头看天光熹微，已时至鸡鸣，心知阴兵借道之事只能暂时搁置，便回身对着洞口喊道：“人在这里！”

刚出洞口站定，一男子华服锦袍，抱住小枝的腿便开始哭天抢地。

“小枝姑娘，听闻你被困，我马不停蹄就赶来了，我的真心日月可鉴，你可千万不能再拒绝我了！”

小枝似是早已习惯这般场景，拽着自己的腿无奈道：“程少爷，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能离开因陈山，请你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高骏上前，提着人边走边数落。身后仆从见状，皆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