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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赴苍琅

初宿与松沐开心窍时,怀生就在一个屋子里。她在床上昏睡,初宿与松沐守在床边,安静地翻看道藏。

自打怀生出事后,他二人变得异常沉默也异常刻苦。来庆阳郡这一路,更是一脸沉重。

初宿甚至拿来了笔和纸,要南新酒画下当日那两个斗篷人,说日后要替他和怀生报仇。

南新酒和许清如对她一贯视如己出,闻言便摸摸她头上的包子髻,哄道: “待你能修行了,我再给你画。”

结果到丹谷的第一日,她与松沐便轰轰烈烈地开心窍了。开完心窍后,又昏睡了整整一日。

怀生亲眼看着他们的心窍慢慢发亮,变成一个橘子大小的光斑。这光斑,也就比辞婴小一些,却比寻常人大许多。

除了光斑,怀生发现二人的身体也有些非比寻常。松沐的骨骼会发光,那光亮柔和朦胧,像是拢了厚厚一层灵气。

而初宿整个肉身都裹着淡如火焰般的色彩,灵气碰到她便如同鱼儿找着了水,亲昵异常。

二人身体的异样,似乎只有怀生能看出。

南新酒说,他们二人开心窍开得这般早又这般轰烈,开祖窍的日子指日可待。待得年关一过,便可送他们去涯剑山。

怀生看了眼自己黑漆漆的心口,又是失落又是高兴。失落于心窍未开,又高兴于只她一人心窍未开。

许清如抱起她,问道: “怀生是不是也想开心窍?”

怀生点头: “想。”

南新酒摸摸她头上的包子髻,宽慰道: “莫急,爹和娘有办法让你开心窍。”

怀生心知她爹重伤未愈,不愿他在这种事上费心神,便道: “不急。爹要,好好养伤,来日方长。”

听见这话,南新酒带着细纹的眼角慢慢舒展开,牵起一个极温柔的笑。

翌日醒来的初宿与松沐,对于自个睡一觉便惊天动地开了个心窍这件事,接受得十分良好。既不欣喜若狂,也不嚣张自满。

“不意外,我早就知道我是个天骄。”初宿翻着一本符术初解,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等哪日我学有所成了,便去给你和姨父报仇。”

初宿与怀生躺一张摇床长大。怀生虽比她早两个时辰出生,但她从来都是拿体弱多病的怀生当妹妹看待。

桃木林那夜,怀生就在她身旁被人掳走。看着怀生与南新酒浑身是血回到南家的那一刻,不满四岁的初宿被逼着一夜长大。

头一回意识到,唯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身边人。

初宿放下手中书,看向松沐,道: “木头,你记住了,要跟我一起拼命学好道法和剑术,好生保护怀生知道吗?我们要变得比谁都强,不能再叫人伤她。”

她的眼珠子比一般人都要黑些,像未化水的墨,沉着眼说话时,有股令人胆寒的森冷。

一旁的松沐对上初宿的眸子,放下看了一半的经书,温和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孤儿,甫一出生便被人丢弃在一间破庙里,是一个老乞儿收养了他。老乞儿体弱多病,艰难把他养到两岁便撒手人寰。

两年前的小年夜,在这阖家团圆的年节里,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唯独他孑然一人,躺在一棵枯叶丛生的大椿树下,奄奄一息。

南家的马车从大椿树路过,是怀生与初宿隔着车窗看见了他,央着南新酒把他带回了南家。从那日起,他有了可以容身的地方,也有了家人。

松沐性子温润沉潜,鲜少会将感情外露,时常被怀生和初宿笑话是块不开窍的木头。但怀生和南叔受伤,他其实同初宿一样愤怒一样难过。

看他们一脸子苦大仇深,怀生顶着一脑门金针安慰道: “我以后,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说完费力捏了个蜜枣大的小拳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丹房里,默默听着三个奶娃娃说话的应姗,放下手里捣药用的石杵,对初宿与松沐道: “人已经看过了,该走了。你们心窍初开,还学不会如何吸纳灵气,需得有人替你们把心窍处的紊乱灵气疏通。”

话毕,应姗长袖一拂,将两颗小豆丁送到丹堂外。

俩小豆丁天资好,应御在他们苏醒时便要给他们疏通心窍处的杂驳灵气。奈何他们醒来后,非要先来看南怀生,应御拗不过,只好把他们送来丹堂。

这丹堂乃是应氏一族的族长专用。

应姗是应御的胞姐,也是这一代的族长。她在丹道上的造诣比应御还要厉害,年不过两百便已经是丹境大圆满的真人。

怀生下意识看了眼应姗。

这位真人与应御师伯生得很像,眉眼精致如画,但性子却完全不一样。与应御师伯相比,应姗真人要清冷端肃许多。

但她身上那淡而暖的丹香,总叫怀生想起冬日里煨在红泥小炉里的橘子。

初宿与松沐一走,应姗便焚香净手,慢慢拔出怀生头顶的金针。

“一会我会凝出灵谡针扎入你心窍,会比金针疼许多。”

怀生挺直腰杆,端正坐好,道: “有劳师伯。”

应姗看了看她,又朝丹房外说了声: “应芸,拿颗七果云衣糖进来。”

“我来我来,妹妹在炙烤灵草呢。”

丹房外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一个满脸丹灰头发炸成鸟窝状的少女推开门,开心地送进来一碟雪白的酥糖,笑眯眯道: “族长,七果云衣糖送到了。我今日炸掉的丹炉能不能就此抵掉嘛?”

应姗淡道: “喂你怀生师妹吃颗糖,到外头守着,莫让人进来捣乱,你今日炸掉的丹炉可减少一个。”

应茹忙不迭应下,给怀生喂入两颗糖,趿拉着一双烧掉一半的草鞋, “答答”跑丹堂外守门去了。

怀生含着糖,望了眼应姗,心说这位师伯是担心她怕疼,先给她一颗糖甜甜嘴么?这灵谡针是有多疼呀?不过这糖还怪好吃的咧,也就比阿娘做的云乳桃花糕稍逊一点点。

怀生吃糖的这会功夫,应姗指尖已然凝出一根细如冰魄的长针。

她道了声“忍着”,便将刚凝好的灵谡针刺入怀生心窍。

怀生脸色一白,疼得额冒冷汗,嘴里的七果云衣糖登时不甜了。

灵谡针无形无色,但入体时极其疼痛,尤其是扎入心窍这样的金贵地。连扎九针后,怀生的衣裳都汗湿了。

应姗掌心凝聚灵气,边替她烘干衣裳,边在屋里点上两根安神的凝香,道: “睡罢,睡着了便不觉疼了。可要我唤许师妹进来陪你?”

怀生很想窝入她娘怀里睡觉,但她迟疑片刻,还是忍着疼问道: “应姗师伯,我脸色,难看吗?”

“难看。”应姗实话实说。

“哦……那便,不唤,阿娘了。”

应姗起身收拾地上的金针,忽又听见怀生问她: “庆阳郡,可有放,长命灯的,地方?往年过生,阿娘会,出门给我,放长命灯。”

应姗收针的动作一顿,抬起眼,静静看向怀生。

南师弟金丹上的裂痕十分深,为南怀生融丹开灵本是越早越好。但他与许师妹想为南怀生再过一个生辰,便将融丹开灵之日定在她生辰那夜。

也就是明日。

这孩子以为明日只是用灵谡针压制丹毒反噬,不忍她娘看她煎熬,就想着要寻个由头支走她娘。

可真到了那时,许师妹怎可能不在?

应姗不忍骗她,只颔首道: “我会寻个地方给你娘放长命灯。”

出了丹堂,应姗身形化风,很快又出现在另一间丹房。丹房里摆着丹炉和几张蒲团。正中那张蒲团坐着的,正是应御。

见是她来,应御讶异道: “阿姐怎么来了?可是南怀生出了何变故?”

应姗摇头: “都疏解好了?”她问的是初宿与松沐心窍里的杂驳灵气。

“不疏解好,我怎得空回来喝口茶?” 应御斟了两杯灵果茶,道, “阿姐来这,可是为了替南怀生融丹开灵一事?”

应姗“嗯”了一声: “此术,我并无把握。”

应御道: “此术都失传多久了,便是老祖宗出手也不敢说有把握。南师弟和许师妹很清楚此术难成,但依旧要赌上这一把。既如此,我们放手去做便是。成与不成,端看天意。”

应姗垂眸望着茶盏里的茶汤,没说话。

应御见状,叹息一声,道: “阿姐莫要多虑,明日便是不成,她一身阴毒,又是凡人之体,每过一日都是煎熬。苟延残喘至今,若能得一解脱,何尝不是件幸事?我几次三番想劝南师弟放弃,为了一个飘渺的可能放弃余生,何苦来哉?”

应姗握紧了手中茶盏,不赞同道: “那么多灵谡针扎在她身上,她一声‘痛’都不曾喊过,可见她多么想要活。而南师弟与许师妹,一个愿忍筋脉寸断之痛生剖肚皮,一个愿以性命为引生剥金丹,只为了给南怀生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见,唯有她活着,才是他们的幸事。”

应御沉默。

他性情薄凉,除了少数几位他重视的人,旁人的死活他鲜少会管。对南师弟与许师妹的抉择,他的确是不解。他绝不可能会为了旁人献出他的性命,谁都不行。

这便是为父母者破釜沉舟、与天相搏的决心么?

“那便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心愿罢,”应御道, “我这就给师尊发剑书,有师尊在,万一出了岔子,也能及时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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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辞去冬,峥嵘岁除,这一年的年关眨眼便走到了头。

丹谷的年味十分浓厚,怀生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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