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最冷的一夜,寒风逃命似的刮,窗玻璃哐啷作响。
床头灯没关,朦胧亮。
天花板倒吊着一具青白尸体,背对床,长发丝丝缕缕垂着。
林玖眼眸半睁开时,尸体的长发正好在她头顶轻晃,距离很短,似乎抬起胳膊便能碰到。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梦的界限,眉头紧拧着,气息还不匀。还处于宕机状态时,她的手已经很聪明地伸进睡衣领子,顺着红绳,将块护身符提了出来。
护身符是只白玉,刻着“平安”二字,长年累月地挂在她的颈间,只有碰到诸如此类的“倒吊人”时,才会被林玖拎出来。
林玖闭上眼,在心里重复道:“快消失快消失……”
很有效果。
只十几秒后,当她试探性地再睁开眼时,倒吊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坐起身,微微喘了口气,手还捏着护身符。
大部分人见鬼都不会淡然处之,林玖当然也是那个“大部分”,只是见鬼见得太多,实在太有经验。
尤其最近。
除了倒吊人,还有些常见的白衣鬼红裙子小孩什么的……这帮鬼套路相当重复——在她眼前晃两眼,吓得她够呛后再消失。
心理医生说,这是幻觉。
林玖自己也认同这个观点,但这并不妨碍她每次都能被吓到。
好在结束了。
她这会儿神智慢慢回笼,才察觉自己额头和鼻翼出了层薄汗。
床头柜上堆着玩偶和抽纸,林玖侧身去抓。指尖捏到纸巾时,她的手背无可避免擦过柔软的玩偶,打着卷的毛绒感。
很温馨的插曲。
如果那只玩偶的触感不像冰一样冷。
林玖被凉得猛地抽回手,没了依托的纸巾打着转飘向地板,白白一小片,乍眼地落在红木板上。
她冷汗更甚。
暖气已经开始供给二十天有余,她穿着薄睡衣也不会觉得冷,空气干燥温暖,不可能会让一个玩偶冻成冰。
玩偶是只褐色小熊,进她家门还没一天,购买时的广告号称的是温暖可靠,治愈人心。
林玖没指望它真能温暖心灵,但起码别把人吓得心律失常吧。
她这会儿脸色发白,脑中一边想象十二万分的恐怖场景,一边还要分了神理智地安慰自己——灵异现象再恐怖,也是幻觉。
给她的选择不多,要么把玩偶丢出去,要么装作没事发生继续睡。
林玖在床上僵硬了有十七八秒,突然地一咬牙,从床上弹跳而起,抱起薄被就往客厅跑。
她很大度。
不就是卧室床?让给闹鬼的玩偶就是了。
关卧室门前,她又悄悄地看了眼熊。
玩偶熊嘴上勾,红玻璃眼珠直直地朝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它的棉花手臂似乎上抬了些,好像在和她致意。
“咔哒。”
林玖安静又迅速地合上门,一路蹑手蹑脚地躺进沙发,下巴埋进被子里,人蜷缩着。沙发铺着层毛绒毯子,很保暖,她刚刚冷下去的体温很快又热起来。
很完美的入睡条件。林玖蹭蹭被子,闭上眼,习惯性地摸向护身符。
她绕着红绳找了一圈,没摸到白玉,脖颈上只剩下那根空绳子。慌乱之下,她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所幸地上还有张毯子,摔下去也没有太疼。
护身符消失,这会儿心理医生就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全是假的”,林玖也很难说服自己冷静些。
林玖扶着沙发站起身,目光迟疑地落在卧室门上,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掉在路上了吧……”
她这会儿可不想见到那只安睡小熊。
再温馨的家,放在半夜三四点里,也和鬼屋相差无几。客厅没有小夜灯,只有月光从没关严的窗帘透过来,暗暗淡淡的,好像周围站了什么在窥视的眼睛。
要不要去找护身符?林玖人还木木的站在毯子上纠结时,余光忽然被什么白色闪了一闪。
就落在卧室门前,一块很小的阴影。
她像在这里做客似的小心过去,俯下身捡起来一看,上天保佑,那确实是她的护身符。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也没那么保佑。
护身符裂了道痕,从穿绳的地方开始延到“平安”二字的中间,疤痕狰狞,整块玉在摇摇欲坠的维持着体面。
贴身佩戴二十年的护身符,在这么个没有百鬼夜行地震海啸的夜晚里,就这么悄无声息,普普通通地碎了。
林玖仿佛也听到了自己的心碎声。
频繁撞鬼的两天里,这还是她第一次产生这么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宕机在原地十几秒,慢吞吞地得出结论……这是某种指示,指引她要努力寻求心理医生帮助,而不是寄托虚无缥缈的护身符。最终,她将可以早日回归正常人类生活。
林玖躺回沙发,思考是那么思考,手里却仍旧很真诚地攥着碎玉。她的身体则回归虾一样蜷缩的姿势,闭上眼,不怎么安稳的入了梦。
说来很奇怪,被吓得要命的是她,但分秒入睡的也是她。
这确实是个好习惯,因为就在她睡着的下一秒,卧室门把手便开始缓缓转动,一点一点的,直到打开到了能容许一个人自由进出的角度。
客厅里并没有回荡什么脚步声。
但多了一个……人。
一双暗红的眼低垂着,气息微潮,裹持着冷意停在沙发旁。
一眨不眨。
睡梦中的林玖察觉出一点冷意,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埋在软枕里素白的小半张脸,即使在梦中也在轻颤的睫毛,颈间鲜艳细长的红绳,全数倒映在了那双暗红的眼里。
良久后,卧室门又被慢慢阖上。
**
醒来时,天仍昏沉沉。
低气压的冬天,睡眠不足的早晨。
昨晚小心握在手里的碎玉滚到了地毯上,林玖起床时没发现,差点大脑又是一次宕机。
去卧室拿工牌时,不知道哪门子的邪风刮过,熊玩偶又滚到了地上,她隔着拖鞋试探着碰了碰,没再感觉到昨晚的冷意,玩偶也没有变异起来要追杀她。
幻觉消失了。
林玖松了好大一口气,俯身捡起熊,将它端正扶好,放回了床头。
熊的黑眼珠又亮又润地望向她,温暖而憨态可掬。林玖摸摸它的脑袋,果然,昨晚觉得玩偶不对劲只是因为心理作祟。
下一秒,熊玩偶整个从她的手里飞了出去,在地上发出了道柔软的“砰”声。
扔熊的人表现得比被扔的人还要手足无措,脸僵硬着,心想……黑眼珠?
如果不是还要上班,她大概还得用更长时间反应。
林玖眨眨眼,理智回笼,慢慢地弯腰捡起玩偶,捏着熊头,上下翻了个底朝天。
没找到眼珠颜色转换开关,只在熊背后找到块白色的布牌,上面缝着句蹭小狗热度的话:人类最好的朋友。
五分钟后,这位好朋友被扔进远山小区的垃圾分类桶里,全身被保鲜膜缠了三层,似乎意图憋死它。
林玖考虑过要不要烧了它。
但临近年末,医院忙得脚不沾地,早上时间太短,更重要的是……她小时候也见过这种“幻象”,当时年仅五岁,捏着只打火机妄图对抗,差点把自己烧去下一世。
不至于PTSD,但她确实有点不敢用火。
重新去看购物记录,小熊玩偶一双黑眼珠,可爱漂亮,大几百条评论滑到底,都没人提到有眼珠变色的情况。
“小林。”医院的前辈叫她,“你那边快准备好了吗?”
林玖回过神,应了声。
和她站在一块几个大五医学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谁都能看出来这位眼里有股淡淡的死意。
但林玖平时和谁也不亲近,众人同情归同情,也没人敢拍拍她的肩安慰两声,只目送着她背影匆匆离开。
“听说了吗……”有人朝林玖离开的方向努努嘴,“赵哥被实习折磨得去了心理治疗室,结果碰见了她——”
“看走眼了吧。”他旁边的人凄惨地“呵”了声,“如果连她都承受不住要去看心理医生,我们几个也别回学校了,直接去精神病院报道得了。”
八个月的实习期太苦,他们很理所当然的“将去看心理医生”和“承受不了工作压力”划了等号,然而实际上么,那位被议论的淡定人士,确实是心理治疗室的常客。
——主要治疗她的频频见鬼幻觉。
心理治疗室灯光柔和,每个边角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放松氛围。而循序渐进,病人来这里的次数越多,身体姿态便能越放松。
单人沙发上的心理治疗师笔尖一凝,从在卸红围巾的林玖身上转开,无声地叹了口气。
很显然,她的这位病患不属于这个“循序渐进”。
自从进门后,林玖的身体语言便一直处于防备阶段,甚至比第一次来时都要紧绷。
如果刚刚不是她出声提醒,看她的动作,似乎都没打算摘下围巾——好像随时准备离开一样。
“这里只有我们,放松些。”治疗师温和道。
这本身是句无可厚非的引导话语,但门口的那位手却颤了下。
治疗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鬼使神差地,自己回头望了一眼。
咨询室不大,一览无余。
这里确确实实只有她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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