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门那处僻静的“听雨轩”收拾停当没几日，贾琏便按捺不住，带着新得的尤二姐，前来荣庆堂给老祖宗请安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又混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心虚。尤二姐跟在身后，低眉顺眼，一身素净却不失精致的衣裙，衬得她身段袅娜，面若芙蓉，只是那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泄露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她早已听闻这位琏二奶奶昔日“凤辣子”的威名，更知道自己是何等身份入府，今日这“拜码头”的关隘，怕是难过。

荣庆堂内，气氛微妙。

林纯老祖宗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里一串温润的灵玉珠子，眼皮半耷拉着，仿佛没睡醒。黛玉坐在窗边，捧着一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久久未翻动一页，清冷的侧脸看不出情绪，只有指尖微微收紧。宝玉则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摆弄一个悬浮的小型星轨仪，星光点点，映着他略带好奇又有点尴尬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贾琏拉着尤二姐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尤二姐连忙跟着跪下，声音细若蚊呐：“奴婢尤氏，给老祖宗请安。”

林纯这才掀开眼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尤二姐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审视，谈不上喜恶，更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没叫起，只慢悠悠道：“来了就好。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安分守己，自有你的活路。”

这话听着平淡，却让尤二姐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了：“是，奴婢谨记老祖宗教诲。”

贾琏正想再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门外却响起一阵清脆利落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清冽的丹香。

“哟，今儿个人挺齐啊！”王熙凤人未至，声先到。她一身绯红云锦法衣，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发髻高挽，只簪一支流光溢彩的赤凰衔珠步摇，步履生风，整个人如同裹着一团明艳又锐利的火焰，瞬间打破了堂内凝滞的空气。

她手里没拿任何武器，也没带丫鬟，只捧着一本厚厚的、边缘隐隐有符文流转的玉简账本。

那账本在她手中仿佛有生命般，自动翻动着页面，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忙碌气息。

贾琏和尤二姐同时一僵。尤二姐更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微微发抖，几乎预感到暴风骤雨的降临。

然而，凤姐的目光只是在贾琏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掠过一块路边的石头，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随即，她的视线便越过他，精准地落在老祖宗身上，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其灿烂、极具感染力的笑容，那笑容里全是货真价实的喜悦和得意，没有半分阴霾。

“老祖宗，大喜，大的喜事。”凤姐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要掀翻屋顶的兴奋劲儿，完全无视了地上还跪着的两人，径直走到软榻前，“咱们那‘同心玉符’，头一批一百对样品，昨儿个才在‘万宝阁’小范围放出风声，您猜怎么着？”

她“啪”地一声将手中那本符文账本拍在老祖宗面前的小几上，玉简自动展开，悬浮在半空，投射出密密麻麻、金光闪闪的账目数据和不断跳动的符文成交记录。

“半天，就半天功夫，”凤姐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萦绕着兴奋的灵光，点着账本上最显眼的一行，“预付款项就收了这个数，”她报出一个足以让贾琏倒吸一口凉气的天文数字，“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为了抢‘限量道侣定制款’，差点把万宝阁的门槛都踏破了，连东海龙宫三太子都派人来下了订单，指明要镶嵌避水珠的深海款。宝丫头那边优化过的核心符文阵列简直绝了，传影清晰得连对方眼睫毛有几根都能数清，咱们这回，可真是赚得盆满钵满，灵石都能堆成山了。”

她语速极快，神采飞扬，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事业有成”的万丈豪情，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燃烧着对财富和成功最纯粹的渴望与满足。

什么贾琏，什么尤二姐？在她此刻的世界里，连账本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数点都比他们有存在感。

尤二姐彻底懵了。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光芒四射、仿佛站在云端指点江山的女子，预想中的刁难、斥骂、甚至羞辱……一样都没发生。

对方甚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就像一个闯入别人庆功宴的无关路人，连被扫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巨大的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取代了恐惧，让她僵在原地，忘了起身。

贾琏的脸色则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自己妻子那副完全沉浸在巨大成功喜悦中的模样，听着那一个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巨额数字，再对比自己那点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风流韵事……一股强烈的羞耻和狼狈感猛地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精心导演的戏码，在主角绝对的实力碾压下，连开场锣都没响就彻底哑火了。

林纯老祖宗也被凤姐这“报喜”的阵仗冲得有点懵，看着那悬浮的、金光闪闪的账本投影，又看看地上石化般的贾琏和尤二姐，再看看身边努力憋笑的黛玉和一脸“凤姐姐好厉害”的宝玉。

她嘴角抽了抽，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浓浓荒诞感的叹息：“哎哟喂……这……这可真是……泼天的富贵啊。”她顺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盏，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宝钗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符文衣裙，安静地站在凤姐侧后方。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两人，眼神毫无波澜，如同看两个无意义的背景板。

她微微颔首，算是确认了凤姐的“报喜”内容，随即目光便落在账本投影的某个数据节点上，似乎在思考着下一轮优化方案。

黛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着眼前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光芒万丈、志得意满的凤姐，狼狈不堪、如同背景板的贾琏，以及那个被彻底无视、茫然失措的尤二姐。她清冷的眸子里，一丝极淡的、类似“果然如此”的了然掠过，随即又化作了更深的疏离。她轻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宝玉倒是心大，完全被凤姐描绘的“灵石堆成山”和“龙宫订单”吸引了，凑到悬浮的账本投影前，好奇地戳着那些跳动的符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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