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白依旧波澜不惊:“师父才说过‘往不可谏’,弟子不想说。但仙门必容不下魔族,为免往后连累师门,待师父养好身子,用淬魂咒废去弟子修为吧。”
淬魂咒是川淩上仙的独门术法,寻遍六界,只他一人会。
据说那术柔和能淬人魂污秽、仙魂混沌、魔魂恣虐,灭妖戾鬼怨;霸道能将六界生灵的灵魂碾碎。
流星白能在燧煜山待住,便是有心以此法淬去半仙血脉,但这无异于洗髓雕骨,凶险异常。
曾经他未下决心,今时坚定至极。他一定要对自己狠心,这是对三千近侍和炎麟军愧疚演化的刀,把自己捅得千疮百孔、通感于亡魂,才能以戾气滋养复仇最利的刃。
川素商默默叹气,翻白徒弟,捏太阳穴,把脸一沉:“胡闹,你当淬魂是吃糖豆,说来就来?”他咳嗽两声,端坐静心合眼,嘟囔道,“豁出自损修为帮衬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出去出去,为师要调息归元。”
流星白张了张嘴,想说“感激”,转念一想实在马后炮,看师父再没掀眼皮,他便闷声退出房间,守在门口,算是捧着良心给师父护法。
他坐在石阶上看着冉冉朝阳、复盘所历之事,守门到晌午,透过窗子见川素商调息结束,默默离开了。
徒弟前脚走,川素商后脚蹿下地,打了个晃——强行接下风听筠元神的陨爆,他也是吃力的。但他不能再歇,必得快去遵遗嘱浇花。
川素商持着仙人风姿,怀揣做贼的心,避开徒弟、抢先摸到风听筠院门口,开阔五感——门内死寂,没有人。
推门而入,一排毛竹种植齐整,像影壁墙。绕过去有半亩见方的池塘,水浅而清,里面养着几尾叫不上名的红鱼。再往屋里看,轻易便见到窗台上的玉兰。
花被风听筠照顾得很好,含苞待放。
川素商以仙灵之息灌注,玉兰即刻开了花,花蕊中吐露一道咒印,轻飘飘落在仙人掌心,隐没不见,给了他无声的指引。
就在这时,小院子的竹篱笆门“咔嚓”轻响,不用看就知道是流星白来了。
他面对毛竹、鱼塘怔怔片刻,往正屋去。
门根本没闩,一碰就开。屋里陈设简单,粗瓷碗、小竹凳、竹屏风,全是素色。四面墙上不加粉饰,一方竹匾挂在墙侧,上刻着“苦竹鸣山鬼”。
自入院起,所有东西都陌生,可诸多陌生构建出让流星白倍感熟悉的空间,这里与他幼年生活过朴素小院相似至极。
让他记起和娘亲在人界居住的日子,短暂又欢乐。
人界也曾有这样一方小院,娘亲在那里教他看书识字、初练拳脚,千年的时光让母子相处的细节模糊如上辈子,又被似曾相识勾得回魂。
流星白随手拉开柜子,柜子里装满了衣裳。
预料之外,女人衣裳并不多,反倒有两沓叠得齐整的男装。
有男主人?
流星白将衣裳展开,他愣住了——那是太多不同身量的男子衣裳,从男童到少年、再到年轻人。
衣料未见得有多贵重,针脚却齐细无比。
指尖捋过衣襟,触碰到每件衣裳的内襟里绣了一颗星芒。
这是母亲对久别不见的儿子的记挂。
流星白咽了咽,摩挲着娘亲的思念、将脸贴在娘亲缝制的衣服上。
这个动作让他晃眼看见柜子后面的一片小空间,静谧、安全。小空间里置了一套小孩桌椅,形成“秘密基地”,与千年前的那方一样。
“星儿觉得你喜欢娘亲多,还是娘亲喜欢你多?”风听筠曾在柜子边扒头。
“星儿喜欢娘亲多。”小流星坐在椅子上这么答过。
“可是娘觉得我喜欢你更多些。”风听筠刮儿子的小鼻子。
“就是星儿喜欢娘亲多。”
“好吧,那咱们两个一样多,好不好?”
……
如今看来,或许是娘亲的记挂更多些。
“娘……”流星白喃喃自语。这一刻,他想回到千年前人界的小屋,追寻母子情深。
可终归再也回不去。
得失交叠的痛终于在这方安静中倒灌。沉眠的记忆乍闪,亲情离散被时光磨得淡,像手上扎了棵刺,不足够痛,又不经意间提醒那有个伤口。现在,刺扎进了心里。
他合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喂……”
是不知岁在灵识里唤他。
流星白回神:“昨夜你损伤严重吗?”
“死不了。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不知岁闷声道,“听说藏在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就会好很多。想哭的话……”
流星白顿挫一瞬,抹掉泪水,这灵物该是看不到他哭的,他不希望对方察觉,遂语调轻快起来:“你专程蹦出来陪我么?”
“废话,”不知岁恢复了寻常的桀骜,“你不用陪,我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它换话题唠叨,“这次反噬似乎格外难捱,怎么回事?”
流星白吸气,十二脉刺痛,更要命的是,头也很疼,这是从未有过的症状。
他不知原因,没回答。
不知岁又念叨:“跟你师父闹什么脾气?”
很明显么?流星白反思。
“没有闹脾气。”他道。
他知道师父待他从来真诚,但仙魔殊途,二人顺路一程,终归要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你喜欢看花开吗?”他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不知岁顺口答:“喜欢啊。”
“我阿嬷也喜欢,但她从来都不养花,”流星白道,“从前我不懂,现在明白了。留不住的,不看也罢,我注定没有且行且惜的闲情,若被沿途风光牵绊,只会误人误己。”
不知岁反驳:“说不定是她养啥死啥。”
流星白笑而不语,将衣柜收拾好,又去看旁的柜子、屉子。
“你这模样不像是来缅怀亲人的。”不知岁又叨叨。
倒像是来做贼。
小贼默认了,随手拉开妆台屉子,手一顿——里面有个羊皮簿。
他翻开,见是整本是空白,只扉页上有娟秀的字迹:神女姊姊心中有苦闷,写写画画,便不那么苦了。
落款是“阿衡”。
阿衡是谁?
流星白默念咒文,袖子中忽起血雾。
血雾化型成一坨东西,东西身上看不出是毛还是羽、长得要命,潦草地将脑袋和腿团成个球。球上支棱着一对没毛的“鸡翅膀”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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