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的这六日，顾青筠精打细算般过着，尽可能的让每一日都有所为。

第一日，顾家所有女眷随老太太去金虹寺祈福，早出在那吃了斋饭傍晚归。

第二日，陆家小姐相邀出府。

第三日，围着顾府的州兵撤了，自己翻墙去寻任霁。。

第四日，翻墙去了趟永昌坊。

第五日，翻墙去了趟香云阁。

第六日，安心待嫁。

萧祈的第六日......燃尽了。

他二更睡下，到日上三竿才醒，眼圈可见淡淡乌青，神色都有些恍惚，心内不禁感叹：没有一日消停的，这作为自己还真有点跟不上。

为她推波助澜容易，但始终探究不出她本意何为？

前几日做的事都算有有源头，可她为何会去香云阁呢？

到目前看来，究其前几日作为，动向对于太子不利，那么宋玉原本很可能是为衍王谋事的。

衍王确实好结交能人异士，也没将朝堂跟江湖分的那么清楚，但结交一个人，两个人说得通，招募了清风寨却不像其作为。

萧祈总觉得她振兴清风寨似乎隐藏着什么别的目的，却无从探明。

他将手臂枕在脑后，呼出口气，想着等人嫁过来或许就能明了了。

元青探头探脑看着主子醒了，边说边往里进，“主子，婚房按您的要求都布置好了，东院一些名贵的花儿什么的都移摘到西院了，依着我的身量置办的衣裳也都放柜里了，西院书房只留了您说的那七册话本，其他都换成了兵书诗经什么的。”

萧祈坐起身来，“嗯，永昌坊抓的人放了？”

“两日前就放了。”

萧祈点点头，想着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便又躺了下去，合上眼后道：“今儿别管是有人来或者发生什么事，都询了牧叔后自行处置着。”

“是。”元青憋笑着出去，轻轻带上房门后，一转身被齐风吓了一跳。

他忙拉着去到一旁，小声道：“主子说了今儿什么人都不见，有事去找牧叔。”

齐风望着房门，一双眼眯成道缝，贱兮兮笑了两声，“嘿嘿，明儿就成亲了，确实要养足精神。”

元青白了他一眼，“有重要的事？”

齐风嘿的一声，“我给你说得着吗，小屁孩。”

元青咬牙切齿，抬手指着他，“走，咱们后院去比试比试。”

“走就走，怕你啊。”齐风话虽这么说着，脚下却生风似的往前院跑。

元青：“......”

桃月二十二日，难得的好日子，却是成片乌云压境，厢房里点亮了多盏红烛，驱散了黑暗，可仍旧叫人感到压抑。

江都城近几日动荡异常，长久以来的夜市也于前两日闭了。

朝廷中亦是暗流涌动，而那双搅动的手此刻正抚摸着塌上的衣裳，身处旋涡外。

嫁衣平整地铺在榻上，红烛照耀下，如被黄昏金光染就得瀑布倾泻下。金凤展翅，珠玉生辉，刺绣的百花仿佛在红云中灼灼盛开，层层叠叠的裙裾堆砌。

顾青筠指尖抚过那些刺绣，能清晰地感受到图案凸起的精致脉络。

想她作为宋玉时，一身红嫁衣倒是给了自己就死的勇气。

如今看着这么华美的衣裳，谁还舍得死啊。

但真等顾青筠穿上一身红嫁衣后，作为宋玉时被火灼烧的记忆随之涌了上来，她是想要段文泽不得好死，怎奈这一世他没能入狱，还抱紧了柳如烟的大腿，是真抱，当着她的面。

她前日去了香云阁，道明来意，谎称自己与宋玉有手帕之交，知晓许多清风寨事宜，道出清风寨背靠太子，但所有证据都被段文泽一把火给毁了。

嗯......段文泽就是在这时候抱上了柳如烟的大腿，想他勾搭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不要脸，端的翩翩君子一般，讲实话，若他换风尘男的路子，她可能还真就把持不住，也不至于作呕了。直接恶心，比七弯八绕的恶心要好太多。

总而言之，自己既然要为柳如烟谋事，便不好轻易动他了。

只等着郑蔚能带来好消息，等柳如烟了解到自己比那段文泽更有用时，再跟她讨说法，想她重生来的狠劲，一个段文泽于她无非蝼蚁。

说起郑蔚，他乃是开国以来加开恩科中了进士的，任江都府衙的判官一职，也是任霁的夫君。

前朝皇帝昏庸，下面官员贪污受贿全然不管，连累郑蔚才气斐然却因不谙其道，从没过得了省试，后来被迫上山来谋求个撰写或是记账的活，后来跟任霁生出情谊来，任霁为他空有抱负而不得施展感到郁结，求到跟前，正赶着当今陛下即位加开恩科，许是没立稳脚跟就着急扬名，派来的人依旧是个贪官。

自己便暗里使了银钱，又叫他若此番中了，回来便娶了任霁，后来也证实了这人却有才情，也重承诺。

而来监考的那位贪官可巧同是太子的人，顾青筠不想拿隐麟作为投名状，就拿他开刀效力更深，先将太子拉下马，衍王那还不能真的让他讨到什么好处才行。

衣裳由两三人穿好。

外面两位小姐同丫鬟们贯入，站定后皆是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顾青筠并无出嫁新娘的忐忑，也无兴奋，但被这么多人瞧着，只得牵强扯出个笑来。

书兰瞧着她，精致描绘后，衬得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冲淡了真容的温婉，却好似更像她本人了。

衣摆最外层红纱飘然扬起，又呈水波般荡漾。

“起风了。”

崇政殿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似陈墨合着宣纸的焦香，还有龙涎香的清冷。

左殿正中御案长六尺，宽二尺有余，顺帝一直瞧着高处南窗，菱花格心，浅碧轻纱透进来的光似被黄沙糊住。

翰林院学士乔权跪在门槛外，额上冷汗直流，陛下召他觐见却冷着不让入内。

徐桐俯身立在旁侧，“陛下心怀子民，入春贵如油的雨水这是第二场了，都是陛下恩泽庇护，叫百姓们连着三年丰收。”

赵吉昌如同御案那尊青玉笔山般沉默，目光落在奏疏上，胸口深深起伏，殿内沉静了片刻，赵吉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案面，徐桐忙得跪倒在地。

“市井中常道，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乱。”赵吉昌目光投向殿外，“你说，定了年号后，加开科试是非对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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