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生日快乐！”

程茉走上前，递上干净的毛巾，程莉则高举手里印着广告的塑料扇子用力挥舞着。

印着卡通小猫的毛巾被回过神来的苏萍接过，囫囵地抹了一把脸，最终在眼睛处停了一小会儿才被拿下。

“你们花这钱……”苏萍下意识地想要教女儿别乱花钱，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干涩的嗓子里滚了两下又停住了，转而放轻了声音嗔怪道：“花这许多心思干嘛，只要你们努力学习以后过上好日子我就开心了。”

一边换鞋的程林生立马接上：“你妈说得对，我们两不需要这些感恩和回报，只要你们有出息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

程莉用力扇风的手便停了下来，扇子缓缓地垂到了腿边。

“所以现在你不开心吗？”程茉望着母亲的眼睛，“我和小莉还为你准备了礼物，你也不喜欢吗？”

“没有……”苏萍有些不自在地将眼睛瞥向别处，“我就是不想你们……”

程茉清泠泠的话语却盖过了她有些断断续续的解释：“但做这些时我们很喜欢，很开心。也希望你能喜欢和感到开心。”

工作后的程茉姐妹三人一年难得聚两次，但每次相聚时，姐妹几个躺在一张床上聊到下半夜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而那些藏在深夜里的谈话，也总是绕不开对家庭关系和各自性格的分析。

程兰曾说，“口是心非”是她们家一脉相承的缺陷。不敢说喜欢，不敢说想要，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心和欲望，于是一个个便都长出了拧巴而拙劣的面具，随着时光一点点深扎于血肉。

再想揭掉总是要痛的，但至少现在还来得及。

程茉瞄了下随着她的问题又仰起头眼里满含希冀的程莉，再看向母亲的眼里是毫不退让的坚定。

“开心……我开心的。”苏萍看了眼两个女儿，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往餐桌走去。

程莉立马小跑过去，将自己的贺卡拿起递上前：“妈妈，你快看我给你做的贺卡！”

苏萍接过贺卡，只见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彩笔写着花体的“妈妈，生日快乐”。几个字的大小略有些不一致，最后一个“乐”字被挤在边边，显得有略有些局促，但能看得出是很认真地在努力写整齐，旁边还点缀着各色的小花和糖果，鲜艳又漂亮。

“还可以翻开的！”程莉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萍的动作，迫不及待地提醒道。

苏萍坐了下来，按照她的提示翻开了贺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露着牙齿大笑的小人。苏萍认出了最中间那个梳着辫子、穿着长裙的人，正是自己。

小人们的左边还写着几行有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妈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钱给你买礼物，就自己画了这个贺卡送给你。希望你天天开心，少发脾气，因为你生气，我和二姐也都要跟着难过。我和姐姐都会乖乖的，希望妈妈喜欢我的礼物。等我以后赚钱了，要给妈妈买大大的蛋糕和漂亮的裙子，妈妈穿裙子最漂亮了！】

“妈妈妈妈，你喜不喜欢我的礼物啊？”程莉迫不及待地追问。

“喜欢。”苏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她连忙低头，垂下有些湿润的双眼。

得到了肯定，程莉立刻嘿嘿傻笑起来，又想起什么，连忙拉着苏萍：“妈妈，还有二姐的礼物，你快打开看看！是我跟二姐一起为你挑的。”

程茉便将桌上包装好的礼物袋推过去，轻声说：“可惜稿费还没提出来，过两天我们去省城，再给你买个真的。”

苏萍有些笨拙地将礼物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撕开胶带，努力避免着将包装纸弄破。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被拿了出来，苏萍小心地打开来，里面是一串泛着莹润光泽的珍珠项链。

“妈妈，你快戴上看看好不好看！”程莉拉着苏萍的胳膊，满眼期待地催促。

“妈，我来帮你戴。小莉，你去把我们桌上那个小镜子拿过来。”

程茉接过盒子，取出珍珠项链，小心地戴到苏萍的脖子上，又拿过镜子放在她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被晒得有些泛红，还透着几分黝黑，脸上已经爬上了岁月留下的斑点和细纹。苏萍的目光往下移，落在那串漂亮的项链上，它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却仿佛将她带回了自己尚还年轻美丽的时光。

苏萍想起自己刚结婚时，母亲也曾送过她一串珍珠项链当嫁妆。那时她爱惜得不得了，整日小心翼翼地戴着，可惜后来还是遗失在了四处奔逃的路上。连同那屈指可数的几张记录着自己青春模样的老照片，也一起不知掉在了哪个角落。

“真好看。”程茉轻声笑着说。她望着苏萍颈间的珍珠项链，眼前浮现的却是重生前，脖子上总挂着金项链，手腕上也戴着好几串各式镯子的母亲。

“妈妈真漂亮，就像仙女一样！”程莉在一旁欢快地附和着。

程林生在一旁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了，吃饭吧。今天这个生日，你过得可是高兴了。”

“好了，先摘下来吧，等会别弄脏了。”苏萍伸手将项链取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饭桌上，程莉还不停地叽叽喳喳手舞足蹈，讲着自己和姐姐这个下午是怎么一起准备生日面和鲜花的。

苏萍带着笑听着，没有提醒她好好坐着吃饭，连程林生也格外的沉默。

直到睡觉前，程莉都还带着点兴奋，嘴里不停念叨着：“过几天大姐生日，我也要自己画一幅最好看的贺卡送给她！”

“好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去领通知书呢。”被吵得不胜其烦的程茉无奈地拍了拍她，吱呀吱呀的风扇声中，姐妹两人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程茉费了好大劲，才把睡得昏沉的程莉艰难叫醒。姐妹俩匆匆洗漱完毕，吃完简单的早饭，便并肩从家里出发了。

程莉所在的小学与江水镇一中在同一方向，就是小学上学时间要晚一个小时，今天也是姐妹两难得一起去学校，一路聊着天很快就到了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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