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雒知最忙的时候，大概就是清明节。

她先去了最北边的墓园，看望了爸爸，又去了最南边的墓园，看望了妈妈，接着又去西边的墓园，陪姐姐说话。

其实她没太多话可说，人与人的牵绊终会淡去，待到她也死了，便再无人记得，那些鸡零狗碎，那些刻骨铭心，从来到去，都静静地消散，不打扰这世间。

逐一见过家人后，中午时分，雒知去了第四座墓园，也在西边，她跟着管理员找到了顾驭哥哥的墓碑。

照片里的顾历看上去意气风发，与顾驭家里悬挂着的那幅全家福里的他一样明朗。

雒知屈膝蹲下，在碑前放了一束白色马蹄莲。

说来也荒诞，她和顾历是在梦里认识的，她在顾历死后的第五年见到了他，替他将家族戒指交给顾驭，而顾驭进入她的梦只为再见他哥哥一面。这样的认识能算认识吗？她也说不清。

雒知待了一会儿，便下山了，走到途中，却遇见了顾驭的父母。

相比上次见面，他们苍老了许多，顾父轻扶着顾母，顾母将鬓角的银丝别到了耳后，皱纹里压着半生愁绪，好在看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

雒知无意打扰他们，也不想惹他们心烦，只简单问好后，便侧身让路。

顾母停在原地，凝视她良久，最终还是要问个清楚：“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雒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顾父托着顾母的胳膊，对她摇摇头，又对顾母说：“走了，别说了，不要为难她。”

“我为难她？是你们在为难我！”顾母推开顾父，看着雒知，“无休无止的等待，惴惴不安的度日，你还是不后悔？这辈子你就准备这样过？如果你当初说一句不要去，就凭他对你的感情，他想尽办法也会留下来。”

远处是群山，四周是墓碑，后不后悔，对雒知而言，这不是一个选择。

顾驭从不要求她作出改变，她也不希望顾驭放弃他的坚持，他们看破了彼此的灵魂，他们给予对方自由。

可雒知也理解顾母，他们无法承受再失去一个儿子的伤痛。

雒知试图宽慰他们，但她编造不出漂亮的场面话，最后只是缓缓说：“顾驭是一根稻草，在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抓住了我，但我不会因此而等他，我在过自己的生活，他在履行他的职责，可我知道那根稻草一直都在。他爱他的父母，你们也是他的稻草。”

雒知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至于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我想要的，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在我的生活里，他会回来的，他承诺了，我相信他。”

“万一……”顾母声音很轻，她哽咽了，“你能受得了吗？”

“由不得我，世间的事除了接受，就是咽下去。”雒知从包里取出纸巾，替顾母擦拭眼泪，“你们这么爱他，他知道的，他会回来。”

顾母逐渐平复了情绪，她紧撑着顾父的手，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雒知强压着心绪，“他不敢骗我。”

说完这些话，雒知礼貌地道别，退了一步，沿着石阶一级级往下走。

“孩子。”顾父叫住她。

雒知回过头，看着顾驭年迈的父母。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顾母胸腔的起伏变得轻缓，她说：“难过的时候，来家里吃饭。”

顾父又接着补充道：“想他的时候，也来家里吃饭，我们家阿姨做饭好吃。”

雒知愣怔几秒后，抿唇笑了笑，点头应下。

她为顾驭有真心爱他的父母而开心，但她一次也没去过，她不想去吃饭。

一想到三个人沉默对坐的场景，她就眼眶发烫，他们是顾驭最亲的人，那种谁都不说破，却心照不宣的想念，是她不愿直面的。

顾母后来还联系过她，问她怎么不去家里，她推说要备赛，没有时间，顾母又问她有没有顾驭的消息，她也只能诚实地回答，没有。

她答应过顾驭，这次她不会断联，会接他的电话。可顾驭却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连条信息都没发过。

雒知有时会想，如果她没答应，那他是不是会想方设法联系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这一次，她愿意找他了，他却不见了。

雒知会劝别人，也会劝自己，她决定不去想他了，她发现人是很神奇的生物，意识或许不会摧毁物质，但能让精神无坚不摧。

正如她所言，她的生活并不单调，她不为任何人放慢脚步，甚至，她已经很会系鞋带了，她还给池月牙和纪强做了巧克力，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她每个月都做一次，如今已经能吞下去了。

后来，秋天到了。

雒知心无旁骛地备赛，林尘带着她四处参加训练。

最终，她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国奖，成了业内备受赞誉的后起之秀，是当下炙手可热的职业棋手。

颁奖台上，她怀抱鲜花，掌声未歇，她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只是没有顾驭。

林尘赶来祝贺她，又送了她一束玫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初，跟你表白未果那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我想跟你说一声抱歉。”

“花就不收了，道歉更不用了。”雒知摊了摊手，她已经拿着太多花，“都过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老师，你们没有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轻视我，谢谢你们。”

“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誉，我们没帮到你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你天赋异禀，我们慧眼如炬。”林尘攥紧手中的花束，目光掠过周围人群，他像是还有话哽在喉间。

雒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垂眸扫过表盘，时间差不多了，她还约了月牙，他们要为她庆祝。

“林尘，我先走了，谢谢。”

“嗯……等等。”林尘顿了顿，又提起勇气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耽误你两分钟。”

雒知：“嗯。”

林尘：“我知道我走不进你的内心，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你们不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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